“小舅舅这神神秘秘的,别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吧?”徐明薇心里跟猫爪儿挠似的,故意这样和贺兰氏说道。
贺兰氏一指头往她脑门上戳去,捂嘴笑道,“小丫头片子,还和你娘玩心眼,偏不告诉了你。等到十月底他们回来了,你也就晓得了。”
听到那一个“他们”,徐明薇心里隐隐猜测,难不成小舅舅真找到了练秋白,还陪着一块儿回来了,可又为什么要说了当面赔罪的话。她没胆子往那上头去猜,只能等着见了人再说了。
“你小舅舅还托人带了些新鲜玩意儿回来,他也是叫明柏明樟两兄弟给带坏了,还当你是个小孩子,要了人哄哩。”
说到两个哥哥,徐明薇倒想起自己已经好些时候没过问过他们了,心底便有些内疚。贺兰氏看出她脸色,笑道,“傻孩子,嫁了人便是别人家的,你两个哥哥都晓得的。心里有着份量就好,问不问的也都只是个虚话。这会儿教你提起,我倒想起件事来。你哥哥在任上纳的那门子妾,前个月刚生对双胞胎下来。我看你嫂嫂心里不痛快了两天,后头倒是又叫人带了些虎头鞋和虎头帽去。我心里想着,他们两个长久远了也不是个法子,杨柳居士这病拖着也一年多了,时好时坏的。我劝也不好劝,不如哪天叫她来家里看看你,你也同她说说。孩子和娘虽然要紧,自家男人处着生分了,却是不行的。”
徐明薇听了也是无奈,问道,“宁伯府还是不肯让她进门去瞧?”
贺兰氏也叹气,说道,“可不是呢。就没见过这么迂的人家,少不得我亲自陪着去了,才肯见个一回两回的。你嫂嫂那人,我也是看得透了,从小就是这样养着的,才有这样黏糊糊软哒哒的性子。”
徐明薇笑道,“我愿就喜欢她这样的软和人,又没心眼儿,又老实听话,做您媳妇不是正好嘛。娘就替了杨柳居士,好好替我哥哥疼疼大嫂。”
贺兰氏面上浮上个暖笑,又说道,“原先算着明樟要顶了梁柱,才想着要讨一门厉害些的。如今搭着了是她,也是没得法子。你二哥哥倒还好,年前回来一回,包袱皮里藏的都是你二嫂嫂送来的书,想来以后真过了门,也不至于落得一对怨偶罢了。”
徐明薇想着明年就该是他们下场的时候,点头道,“等哥哥取了功名便好了,睿宁姐姐也苦等了好些年。”
贺兰氏说过这些好的,便不再和她说家里的事情。徐家如今也是一团乱麻,理不清剪还乱罢了。
在她来之前,四房才闹过一回。枫哥儿的媳妇好不容易怀上了,教凉氏留在跟前立规矩,只多跪了半个时辰,才坐了两个月的胎就掉了。她出门的时候还听见徐明枫和凉氏在院子里吵嘴,老太太叫人过去说了一顿才歇了。
四房这些年日子过得也是鸡飞狗跳。大女儿徐明茉叫郡王府的送回家来都快一年了,也不见人来接回家,小女儿徐明兰好好的生个孩子,叫丫头给害得难产死了。儿子儿媳也是整天理不清楚的一本烂账,唯一过得顺心的,也就二女儿徐明荷,嫁的是四房老爷的同僚家里,清清静静的编修人家,如今也养了一双儿女,日子和和美美的。
归根究底,还是当家理事的不贤不惠。若是早些听了劝,几个女儿也不至于都带得有些歪了,一头一尾地都没个还下场。至于儿子也是,枫哥儿自小就被凉氏宠得没边,连着后头娶了妻,都还跟没长大似的,他娘凉氏说什么便是什么,连着自个儿媳妇被凉氏日夜磋磨也不偏帮着些。前头结下的恶果,如今应在自己孩子上头,再回头来怪亲娘凉氏,也是晚了。
想到这些,贺兰氏不由有些担忧地看向徐明薇。打小她就听话懂事,才教自己疏忽了没在根子上养好,养成现在这么个主意正认死理的模样。只可惜这会儿后悔,也是来不及。她这性子,旁人越劝,反而主意越定,也只能慢慢悠着说了。说到他们院子里的这光景,贺兰氏心里又何尝不急,只怕徐明薇架子摆得太高,傅恒再不来爬罢了。
左思右想之下,才只说了前头那些话。盼着她能睁眼看看别家的,再照照自己家的,有个对比也好。
送走亲娘贺兰氏,徐明薇对门长吐一口气。贺兰氏言语里的意思她也听得分明,心里晓得自己这个路数的看在旁人眼里,就差用不识抬举这四个字来形容了。经过这一天一夜,她也想得清楚分明,日子还得照样过,能躲得了多久,就得多久太平。原本那些个绿珠红珠青梅樱桃的日子都过来了,还怕他个甚!
婉容见太太来过一回,自家主子脸上似轻快了许多,心里也安稳下不少。上前说道,“奶奶,上回你吃着那重阳糕味道好,徐婆子后头正做着呢,您要不要去瞧上一眼?”
徐明薇见她立意要讨好自己,便笑着应了,“也好,正嫌没了事做。”
主仆两个一前一后地往厨房里头钻了。徐婆子看见她来,面上稍许有些吃惊,回过味儿来上前笑着迎了,“奶奶可是要吃那糕儿?正让丫头们放模子里刻了,一会儿就上蒸笼。”
婉容便朝她使了个眼色,笑道,“还不快拿个帕子来给奶奶擦手,这糕儿是吃过一回,可没自己做过哩。”
徐婆子会意,连忙让晚翠和秀芝上前绑了徐明薇的袖子,一时又递过新白帕子,服侍着她洗过一回手擦干净了,才引了人到糕点桌子前头,笑道,“奶奶用这些个模子便好,里头都是团好了馅料的,像这样按压下去便得了样子。”
说着又示范过一回,却是简单的很,徐明薇一看便会了。原本只是应付婉容才来的,这会儿也真是教徐婆子勾起了几分玩心,接过模子便下手刻了起来。
晚翠在边上看着,见她一个一个刻得极远,心里便十分心疼。前头徐婆子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了,叫沿着前一个刻的地方下了模子,也省得中间浪费许多米粉料子。因是中间夹了一层馅儿的,也不好像面团一样重新揉了。模子刻剩下的边角料儿,就是蒸熟了给她们吃的哩。
徐婆子见晚翠露了脸色,趁着徐明薇不注意便往她胳膊上一拧。晚翠连忙低头躲到了边上烧火去了,免得再让人看出什么不对来。
徐明薇玩得兴起,得了整整一蒸笼才歇了。徐婆子便讨好地说道,“奶奶这一笼蒸熟了,婆子便叫晚翠她们给各个院子送去,毕竟是奶奶亲手做的糕儿哩。”
徐明薇心里发笑,比起那些只动动嘴皮子看着底下人做好的汤水糕点,她这个的确也算得上是“亲手”做的了,就没有反对,适当地给前头长辈们卖个好尽个孝心也是应该的。
“除了送往各处的,留一碟子与我自己尝尝,到底是自己拿模子刻的。”
徐婆子连声应了,送了她和婉容出去,回头就往晚翠脑袋上敲了一记板栗,“哄都哄不来的主儿,你还敢给了脸色瞧,真是养的胆儿肥了。”
晚翠委屈地吸吸鼻子,一旁的秀芝眨眼看着,也不敢帮着说了好话。两人正惴惴不安缩着脑袋呢,徐婆子往那糕点案子上一抬下巴,说道,“还不把那剩下的给料理了?留些个能用的,其他的你们自个儿蒸熟了吃。”
这意思却是要便宜了她们。晚翠和秀芝相看一眼,面上也有了欢喜,和声应道,“奴这就去料理了。”
一时厨房里头乐融融的。徐婆子只转头看了火儿,面上隐隐有些笑意。
等糕点蒸熟了,徐婆子教两人送过各院去,特意嘱咐着晚翠给书房那儿也送过一碟子去,言明了是奶奶亲手做的。晚翠不晓得前头事,还以为就是替两个主子传个鸿雁,自在去了。
傅恒见了那碟子糕点,面上倒是一愣,等人都走散了捏了一块尝味道,心里便是一冷。这哪里是她亲手做的,分明是徐婆子的手笔。昨夜闹过那样一场,她若是这样快就翻过了,才叫奇怪。心里不免又有些难过,但想着日久见人心,她一时半会儿不肯信了自己,日后总有见了真章的时候。如此一自我安慰着,心里倒好受了些。
有这么一碟子糕点做梯子,傅恒中午便借着还糕点盘子又去自家院子,教徐明薇冷笑一声,“家里砸不尽的盘子,又何苦巴巴地送还回来。”
傅恒兀自忍着受了,连着中午饭也陪着吃。徐明薇总不能当着丫头婆子的面赶他,少不得也是忍着受了。如此一来,两人日日对着倒也是相安无事。
浑浑噩噩到了十一月的一天,门房果真欢喜来报,说是失踪了许久的表小姐终于找回来了。喜得傅家上下全去门口迎了,却见堪堪一顶轿子落在门前,掀帘下来的却是个俊朗男子。
傅家人正纳闷的紧,却听徐明薇轻声惊呼道,“小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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