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桃拿了食篮过来,里头是贺兰氏特意吩咐厨房做的贴面虾饺,刚好是一口一个的大小,又做足了去腥的功夫,吃完十个肚子便有了五分饱足,再送一杯热茶下去,嘴里的味道便尽去了。
外头喜娘听着屋里的声儿差不多了,咳嗽了一声道,“原是备得极妥当哩,并不短少了什么。”
说完又等了一声才推门进去了,果见屋里四个陪嫁的丫头该站的站,该坐的坐,新娘子也老老实实地盖了盖头,端坐在铺了大红鸳鸯被的新床上。喜娘堆了笑正要再说些吉利话,身后忽然传来些许人声,回头一看,竟是众人拥着新郎倌往这边来了。
“怎地来得这般快?!”喜娘心里嘀咕一声,暗自庆幸赶巧没让新郎倌碰上,连忙朝屋里提醒了一句,“哟!竟是新郎倌来啦,准是这娶了美娇娘,舍不得让新娘子苦等了哩!”
傅恒见她不在屋里待着,心里便有了数,嘴角微勾,看来他的小新娘不用他照看,也能不委屈了自己哩。要不是为着让她少受些累,傅恒也不必早早地往后头新房来挑盖头。
喜娘半是提醒半是取笑的话落在众人的耳里,自然又是一阵笑声。便有好事的打趣道,“听闻弟妹相貌异人,我等还不肯信了,原来外头所传并不见虚,难怪燕真兄如此挂心。还不快快挑了盖头,好让我等俗人一睹仙人风姿!”
说话的素来是个浪荡的,傅恒平日都听得,如今听来却觉着刺耳,不喜地皱了皱眉。小郡王和秦简瑞却是都见过徐明薇的,听到那一句“一睹仙人风姿”,心中皆是一荡,也不知道她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傅恒到底还记着今天是什么日子,并未与那人计较,听喜娘说完贺词,才从婉容托着的圆盘里取了秤杆,便要去挑徐明薇头上的红盖头。
却不料徐明薇陡然间看见个黑影往自己脸上来,低声惊呼着便往后躲。众人随之爆出一顿笑,有说傅恒夫纲不振的,也又说弟妹身手灵活的。臊得傅恒脸上烧红,几乎是咬着牙按住了徐明薇的肩膀不让她动,这才挑下了她的红盖头。
房里的笑声顿时冻住了。连傅恒也是明显一愣,盯着徐明薇半天缓不过劲来。
也不知道是谁忽然发出一声叹息,说道,“我滴个乖乖,原来真有人生得一副仙人样!”
一旁的秦简瑞看过一眼新娘子,便低了头不敢再看。小郡王却是神情黯然,若是当年他没任意妄为做了手脚,如今娶她的便是自己了吧。
与傅家亲近的太太媳妇们盯着着徐明薇看了又看,有打趣说早知道徐家有好女,踏破了门槛也要去求了的,也有上前亲热地拉了徐明薇的手,问她家中还有没有姐妹的,显然并不是京中相熟的人家来的。
徐明薇被他们看得颇有几分不自在,傅恒也觉察出来了,朝喜娘扔了个眼色。后者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活儿还没干完呢,连忙笑着拦住了这些太太媳妇们,笑道,“知道太太们喜欢心疼这样天仙一样的人儿,可也不能让咱们的新郎倌干等着了不是。太太们行个方便,好让这一对玉人儿喝了交杯酒哩。”
太太们都笑着称是,识趣儿地让出了位置,看着傅恒和徐明薇喝了交杯酒,又等那喜娘喂了新娘子一颗生饺子,才坏笑着问道,“生不生?”
徐明薇微红了脸,低头装娇羞,回答道,“生。”
心里其实躁得想骂人。谁包的生饺子,能不用肉吗?
调戏过新娘子,这些太太媳妇们终于满意了。之后喜娘再让徐明薇和傅恒一起坐到铺了红枣花生桂圆莲子的床上,各自剪下一小撮头发用红绳系了,这婚事才算正的走完了流程。
等傅恒送走了宾客,房里又冷清下来,徐明薇才觉出一身的酸疼来。才到傅家,她也不敢自己先去洗了澡,只让婉容她们伺候着卸了脸上的妆,解了头发等着。
原本还以为傅恒还要许久才回,毕竟前头客人都还在,他这个做新郎倌的是决计走不开的。没想到还不到半个时辰,傅恒便被小厮扶着醉醺醺地回来了。
徐明薇见屋里也没个他原来惯伺候的,只好让小厮将人送到床上躺了,心里却是不由得一松。傅恒醉成这样,那事他也做不动了吧。
徐明薇弯身替傅恒解了发冠,接了婉容递来的热帕子,又仔细替他擦了脸。正要起身将帕子还到婉容手上,哪知床上躺着的傅恒却忽然睁开了眼。徐明薇被他吓了一跳,还没开口,腰间便是一紧,原是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轻轻揽住了她的腰,这会儿只一个用力,便将徐明薇连人带帕子地一起带入怀中抱住了。
因着傅恒是躺着的,徐明薇这一下姿势颇有些尴尬,两手撑在他胸膛上想将他推开,却被手掌底下隔着薄薄红绸传来的烫人体温给惊住了。
原来男人的胸膛是这样的,既结实,又滚烫……
傅恒低声笑着,胸膛随着他低笑的动作而轻轻震动,却似能咬人一般,吓得徐明薇连忙缩回了手。
“莫急,你若是想摸,等会我再脱了与你摸。”
这个坏胚子!简!直!好!污!她才不想摸!徐明薇脸越发红透,歪头一看,婉容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竟早走了个干净。
反正迟来早来,终究会有这样一遭的。徐明薇也不矫情,见傅恒没有放开自己的意思,便乖顺地伏在他怀中不动弹了。乌黑的长发如流水泻下,与傅恒的发丝纠缠在了一处,透出别样的亲昵和暧昧。
察觉到怀里的人儿已经软化下来,傅恒低声笑着挑起了徐明薇的一缕头发凑到鼻间轻嗅,问道,“你在家用的什么香,这样好闻?”
徐明薇被他体温熨贴着都有些发困了,心想傅恒怎么还没动作,早些完事了才好早些放她休息啊。听他这样问,一时有些怔楞没反应过来,等瞥见了他的动作才红了脸答道,“这些琐事都是丫头们在管,我也不知用的是什么。”
傅恒忽然凑到她耳后,烫人的呼吸喷到徐明薇脖子上,一下子将她的瞌睡虫全赶走了,连说话都结巴了起来,“你……你你干什么?”
难得见到她这样慌张的反应,傅恒乐得大笑,而后才摸了摸她的头发说道,“别怕,你还小,圆房的事情等你生日过了再说。今天你也累了,让丫头们进来伺候着洗个热水澡便早些睡了,我爹我娘那头有我,你不必操心。”
要说听了这话没松一口气,那绝对是骗人的。可一回头就看见傅恒从床上起来就脱衣服,徐明薇便有些紧张,试探道,“那你今晚也在这里睡?”
傅恒笑看她一眼,熟门熟路地去开了衣服箱子找换洗的,一边回答道,“我只说暂时不圆房,何时说过要分房?再说这里是我的屋子,我不在这里睡,难道新婚第一晚你就要赶我去睡书房?”
徐明薇心想也是,反正都已经嫁到他家了,同不同床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她也不想再叫了婉容她们进屋,自己凑合着洗了个澡。等到徐明薇从净房里出来,傅恒早在床上睡平实了,还特地留出了外侧她睡的位置。
徐明薇怕吵醒了他,轻手轻脚地爬上床,合眼躺下,却是走了困,竟睡不着了。她睁眼看了喜房内红烛高燃,听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声,直挺挺地也不知道是捱到什么时辰才睡过去的。
第二天一大早,天都还有几分灰蒙蒙的,婉容她们便推门来叫。傅恒却是起了的,已经到外头跑练了一圈回来了,便耐心坐在一旁看了徐明薇起妆打扮。他原本倒没这样的兴致看这些琐碎,但见徐明薇的几个丫头闷声不吭又有条不紊地交手协作了,看着忙碌,却是极有效率的,不一时便替徐明薇妆点妥当了。
她今天身上还是要穿红,连着发式也由少女髻改为了妇人髻。婉容大概是存了讨好姑爷的心思,特意替徐明薇将之前傅恒送的那一套“引荷”给用上了。徐明薇在镜中笑看了她一眼,并没说什么,倒是特意转了身朝傅恒问道,“你帮我看看,这样去拜见爹娘可妥当?”
傅恒上上下下地仔细看了一遭,笑道,“不必担心,我爹我娘都是极好相处的,便是有不妥当的也不会怪罪的。这套‘引荷’你戴着果然十分合适,只可惜与它成对的‘润月’不知被谁抢先一步定走了……”
婉仪忽地插嘴道,“可巧了姑爷,那另一套却也在我们姑娘的梳妆盒子里头,是大少爷出门前定了送的。”
傅恒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便朝徐明薇伸手道,“时候不早了,爹娘也该起身了,你随我去爹娘院子里请了安,回头再用早饭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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