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春拿这事当新闻说给徐明兰听,徐明兰不以为然道,“做假账的管事自然不能留用,大伯母这么做又没有做错,有什么好新鲜的。”
惜晴在边上凑趣,解释道,“姑娘有所不知,这些管事今天本来都是到二太太院子里禀事的,在那边吃了闭门羹才知道大太太回府了,这才抖出了事端。”
徐明兰听到这里才算真的听明白了,拿了帕子捂嘴笑道,“原来都是拿二婶婶当冤大头哩,也不知道二婶婶这管一次家,花费了多少银子?”
照理说以她的辈分,这样埋汰取笑季氏是十分失礼的。惜春她们巴不得她高兴了才好,哪里会理,一时又添油加醋,将那些管事不顾体面,死死赖在贺兰氏院子里求了不肯走的样子和徐明兰细说了,终于将她逗得又有了兴致。
“今天听大房里洒扫的婆子说,明天大房的要上寿山寺去拜佛还愿哩。本来是大太太是今天就要去的,被这些管事绊住了脚,没去成,才下了狠手,让大管家将人都打出去了。”惜时从外面进来,听众人说得热闹,也添了一句道。
徐明兰立刻竖了耳朵,追问道,“七妹妹可是要一起去的?还有要带谁?六妹妹去的不?”
惜时被她问住,为难道,“这个不曾打听,那婆子也就是跟边上的人随口一说,奴婢经过大房院子听到了一耳朵。”
徐明兰坐在梳妆台前想了半天,扔了梳子说道,“惜春,与我拿件披风来,我们上六妹妹的院子问问去。”
惜春眼角带怨地看了一眼惜时,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倒好,好不容易哄了姑娘高兴,这要是大房的拜佛还愿真带了六姑娘去,偏生没有叫上她们院子的,今晚她们可别想好睡了。
惜时也没想到自己就那么随口一说都能惹出事情来,她是知道徐明兰最不耐烦拜佛这种事情才说的,没想到今天她竟起了兴趣,心下自己也是叫苦不迭。
她见惜春真去找披风,凑到徐明兰边上迟疑着提议道,“姑娘怎地不去问七姑娘?姑娘若是真想去,大太太也会肯的。”
徐明兰瞪了她一眼,“谁个说我想去了,我就是去问问。”
惜时过后许久才明白过来徐明兰的用意。
当天晚上徐明兰去了醉星居,把徐明薇要跟着大伯母去礼佛的话头透露了一点给徐明梅,再暗示个一两句寿山寺求子保胎十分有名。
等她从醉星居里出来不久,季氏便差了婆子去大房跟贺兰氏提了,明日寿山寺一行,她也想去,让贺兰氏走的时候带上她们院子的。
既然二房的去了,没道理还留个四房的独自在家里。徐明兰才喝了晚茶,大房那边的婆子便笑着来传了消息,让她今天早些休息,明天随车马一起去寿山寺礼佛。
惜时简直服了她家姑娘,别的事情上头不见有这般聪慧,想要出门,跟大太太说一声便是了,偏要绕了这样一大圈,也是不嫌麻烦。
惜时不明白的是,徐明兰要的就是那种不是我求着要去的,而是别人求着我去的感觉,说白了就是矫情得慌。
贺兰氏也懒怠管这里面的弯弯转转,小姑娘总有这么一段时间,自认十分精明,其实手法粗浅得很,这样的心计使起来也是挺可爱的。
这天夜里近了子时,各院的便早早动起来了。贺兰氏是要去烧头香的,据说这样才足够心诚,因此连带着二房和四房的也必须早早准备起来。去的人数一多,这时间上便没那么好掌控了,一行人急赶慢赶的,也是子时过了一刻才赶到了寿山寺,还在前头的日子更好,香客们紧着前一天的上了山,留到今天才没人跟她们抢。
徐明薇极少到了这个时候还不睡觉的,小孩子觉又长,下马车的时候都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贺兰氏有些心疼,那薛婆子小心抱了,叹气道,“要不是被那些不长眼的拖住了脚,哪里需要赶这头香,看看这几个孩子,都困得不成样子了。”
徐明梅和徐明兰还好些,不过少些精神,人倒是还清醒着。
季氏这时也打着哈欠挺了个肚子走上来,问道,“大嫂,可烧好头香了?”
贺兰氏朝她点头,指点她去求子观音像前拜了,说道,“心要诚些,上香前先跟菩萨说好了,自己是哪家的信女,住哪里,哪儿的人,求的是什么,若是准了又要还什么……”
季氏已经也是拜过佛的,却没这般仔细过,心里虽然觉着麻烦,但看在子嗣大事份上,季氏还是跪在蒲团上虔心求了,烧了一柱高香,许了平安生子便捐十年香油钱的愿。
徐明梅,徐明兰还有徐明薇三姐妹却是在小沙弥的指引下,先拜了弥勒佛,再拜观音。因着都是求家宅平安的,几人烧的都是保香,并不复杂,不一时也都好了。
法印和尚这才上来,朝贺兰氏唱了句佛号,慈眉善目道,“女檀越心意诚灵,佛祖必能达成所愿,让女檀越心想事成。”
徐明薇在边上听得清楚,心下便觉得这和尚也不是那等净空之人嘛,说话多俗气。又想起徐明柏写来的信上有提到过法印和尚做的法事十分滑稽可笑,忍不住抬头看了那和尚一眼。
徐明薇一直以为法印和尚应该有些年纪了,没想到也才二十来岁的样子,不由得一怔。
法印也注意到了她,怔楞了一下,舒展开眉目淡笑道,“小檀越眉宇间有大气候,倒颇有些来历。只惜前尘旧事,迷人入魔障,贫僧看小檀越命里带煞,尚有劫数未尽哩,阿弥陀佛。”
徐明薇听他语气,真以为他看出了自己是穿越过来的,又惊又怕地望向贺兰氏,生怕她也起了疑心。
贺兰氏低头看她一眼,还以为徐明薇是听到日后还有劫数未尽而担忧害怕,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才朝法印和尚问道,“大师可有破解之法?”
法印和尚说的话,贺兰氏其实并不相信,不过是大和尚为了香火钱,又存心找了借口罢了。不过徐明薇最近也的确是气运背了一些,先有大公主逃宫,后有被人推下湖,在大和尚这边花银子买个心安,也是好的。
法印双掌合十念了句佛号,才慢声说道,“破解之法也不是没有,小檀越挂了名号在寺中做个外单弟子,有佛祖照看着,必能逢凶化吉,一生顺遂。”
听到这里,徐明薇才算是松了口气,原来又是大和尚变着法子敲大户,差点把她魂儿给吓出来了。
贺兰氏自然应允,虽说寺中没有女徒弟,在寿山寺外挂个单却是可以的,当然没有白白挂单那样便宜的事情,少说也要捐个四五百两的香油钱。贺兰氏为着徐明薇的平安,一出手便是六百两银子,法印和尚看着那银票心里简直乐开了花,早知道贺兰氏如此爱女儿,便说得再重一些罢。
这时来庙里拜佛的也渐渐多了起来,都是离着远的没赶上头天的好日子,都想趁着香火稀少的时候求了心愿,免得佛祖听了太多,漏了自己的。
贺兰氏嫌殿里人多,等着季氏许好了愿,便要叫小沙弥带了她们去禅房休息。不想新来的香客中忽地冒出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直直地往徐明薇那边跑了过去。贺兰氏还怕是出了什么意外,却听得自家女儿惊喜地喊了那人一声,“宁慧姐姐,你怎么也来了?”
季氏显然也认出了傅宁慧,笑着对贺兰氏解释了。
贺兰氏一听她姓傅,不由得多看了几眼。只见她生得圆脸杏眸,颊上还浅浅地印了一对梨涡,一笑起来便十分明显。
贺兰氏见徐明薇正忙着和傅宁慧说话,便朝傅宁慧来时的方向望去,正好瞧见一名年纪在三十上下的美貌妇人,由几个丫鬟婆子簇拥着,也正含笑看向自己。
贺兰氏便知这个是傅家大房的太太了,忙牵了季氏迎了上去,笑道,“这位便是傅家太太吧?回来地匆忙,正要递了名帖到府上拜访哩,不想竟在这里先遇上了。若不是您家儿子及时出手相救,只怕我也见不着小女了。”
傅家大太太王氏也猜到贺兰氏的身份,暖笑道,“徐大太太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该当做的。”
贺兰氏余光瞥见个半大的男孩藏在婆子身后,正睁着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偷偷望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王氏的另一个儿子,笑着招手问他,“你是谁家的儿郎呀?生得这般好看,来,到姨这儿来,让姨好好看看。”
王氏回头一看,果然是荃哥儿躲在后头,连忙让婆子将他抱了出来,对着贺兰氏歉然笑道,“这孩子脸皮薄,怕见生人,徐家太太切莫见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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