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家在这一点上对子孙自律较严,并不许他们仗势欺人,养成这般跋扈的性子。但看只是有勋爵在身的宁伯府,几位公子一般顽劣,更何况是天家?
徐明柏不由得替自家小妹担忧起来,他心底也第一次开始怀疑起母亲替他说下的宁伯府这门亲事,要是他未来的妻子也和她哥哥一般……一想到这个,徐明柏的眉头便深深地皱了起来。
中午饭因为徐明薇要进宫去选公主伴读的消息,一家子五口人除了徐天罡自己是高兴的,其他四人脸色神情都说不上轻松。吃过午饭,徐天罡留徐明柏徐明樟两兄弟到书房问了功课,贺兰氏带着徐明薇在房里说话。
其实说来说去,也不外乎让她忍耐些,在宫里要听嬷嬷的话,不要顶撞公主,有什么事情着急的,要知道派人回来报信之类的。
徐明薇心想到时候那么多人进宫,只要她不自己往前凑,有事情躲远一些就好了。才五六岁的小娃娃们,能闹出多大的动静。
贺兰氏也是关心则乱。看着眼前乖巧懂事的小女儿,一想到本该是天之骄女的她,过几天就要被送进宫去吃苦了,就心疼得不得了。
“薇儿乖啊,宫里也只是去几天就回来了。娘让人给你再做几套新衣服,再打一副漂亮的金项圈给你戴着玩啊。”贺兰氏摸摸她的小手,哄道。
徐明薇原本就没觉得进宫是什么为难的事情,贺兰氏却觉得亏欠与她,又给了一堆的东西做补偿,倒是她赚了。
从贺兰氏的院子里出来,徐明薇身上又多了一套南珠头面和象牙小扇,加上之前徐明樟送她的东西,真可谓是满载而归。
内宅院子里的消息最为灵通,这边才打个喷嚏,隔了几个院子,那头便早就知晓了。大房的这点动静自然也没能瞒过徐家其他几房的人。
三房一听到消息立刻闹翻了天。徐明冬跟个炮仗一样一路炸到了她亲姐院子里,“拼什么好事都得让她们那一房给占了?这么大的事情,家里头之前一点声音都没有,大房就这么偷偷摸摸地把徐明薇给送上去了?!”
徐明蔷望着窗外的蔷薇花架看了好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劝道,“妹妹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难道那人没告诉你,这次宫里选人要的是三品大员以上的官家女子,岁数也不能大,只要五岁上下的。你看看我们家,除了七妹妹,还能送谁去?”
徐明冬闻言一噎,面上还是有几分不好看,气呼呼地一屁股坐到徐明蔷的边上,怒道,“反正我就看不惯她那做派,大房也真是霸道,都是一家人,还怕我们抢了她的还是怎的,没声没息地就做下这样的事情来,要不是我听娘房里的婆子说嘴,还不知道府里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娘房里的婆子说起来的?这些婆子嘴巴也是越来越碎了,什么话都敢在人前说……”徐明蔷皱眉不满道。
她忽然有些羡慕徐明薇,有贺兰氏那样一个好母亲替她保驾护航着。而她和四妹呢,好多事情眼看着都要靠自己,慕容氏那样随意的性子,连自己院子里的下人都管束不好。见了花开要感怀,见了花败会落泪,惯会附庸风雅,可真叫她写一篇像样的辞年赋来,她又会嫌写这个俗气,辱了她们文人的风骨。
为人子女,徐明蔷本不该对自己生身母亲有这样的腹诽,便是放在心里想一想,都是大不孝。可慕容氏这些年实在闹得不像样,当初出嫁时外家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大半被她低价变卖了,买了字画和雕件.便是名家精品也就算了,事后被徐天直拿去让懂行的一看,不过是些仿件罢了。
为着这个,徐天直没少跟慕容氏起争执。本来陪嫁的嫁妆夫家是无权过问的,算计媳妇的陪嫁传出去更是极为没脸的事情,严重的还能拖累当事人家子孙几代的婚嫁。可慕容氏败家败得实在让人看不下去,最后还是徐老夫人写了信给亲家,慕容祖家来了人,清点了嫁妆,只留了一小部分给慕容氏,剩下的都分割给慕容氏的几个子女做将来嫁娶之用。
当时这件事情做得虽然隐秘,毕竟是关系到三房的脸面问题,可到后来,该知道的几房人家渐渐地也都知道了,背地里也不知道怎么笑话她们呢,徐明蔷一想到这个心里便犯难受。平时慕容氏便如此靠不住,自己再过两年就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相熟的几家女儿都已经说好了人家,唯独自己还迟迟没有动静……她又长叹一声,生平第一次产生了近乎荒诞的念头,要是自己是大伯母的女儿该有多好。
徐明蔷这边感怀自身,徐明冬发了一通火也终于气顺了一些,倒在她床上百无聊赖地躺了一会儿,见大姐姐只顾对着光绣帕子不理自己,又勾头去撩她,一会儿拿手挡了她的眼,一会儿又故意扯她手里的帕子。
徐明蔷好脾气地看了她一眼,笑道,“你又哪里不痛快了?”
“大姐姐你天天这么绣花就不嫌烦闷吗?不如我们去七妹妹院子里去走走,看看这未来的公主伴读有多神气。”徐明冬撅嘴道。
“七妹妹还能长成什么样?还不是一样的两只眼睛一个鼻子和嘴巴,有什么好看的。要去你自己去,我可不去。再说这帕子我天天绣着,觉着有意思的很,可不像你,绣花架子跟长了刺一样的,半会儿都拿不住。”徐明蔷头也不抬一下,一针一针地仔细飞着。
徐明冬气得一下子从她床上坐起,跺脚道,“大姐姐好没意思,不去就不去,偏要刺我一下才肯。我来了这么久了,大姐姐也只顾着绣花,都不理人,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说着竟一溜烟地跑了,害得她贴身丫头殷红追都来不及追,匆匆忙忙跟徐明蔷告了一声罪就拎着裙子跑追出去了。
“大小姐,四小姐就这么走了,不会有什么事吧?”徐明蔷的大丫头殷紫担心地问道。
“随她去吧,也半大不小了,回回都是扔了这句话就跑,没人理她大概就消停了。”她继续飞针绣着帕子,殷紫却注意到她手里的配线乱了一针,正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她,徐明蔷已经拿了剪子,将她辛苦绣了两天的帕子给剪了。
“大小姐!”殷紫惊叫一声,被徐明蔷一个眼风扫过,收住了。
“再去寻一块料子来,大伯母心细如发,这帕子上便错了一针她都能看出来,只能重头再绣起了。”徐明蔷将剪坏了的帕子扔到一边,淡声道。
殷紫看看地上染了灰的帕子,心里叹一声可惜,却不敢劝,连忙去开了箱子又挑了一块上好的素绢出来。
徐明蔷接了料子,靠在窗边又细细绣了起来,那神情专注得,仿佛此时此刻,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手上的帕子更重要的事情。
却说这徐明冬没头没脑地从徐明蔷院子里跑了出来,又不见她来追,心中越发气闷,自己一个人跑到明镜湖边上踢石子玩,正好与顺着小竹林找她的殷红错过了。
园里阳光正满撒,映照着湖面一叠又一叠的细碎金鳞,徐明冬坐在湖边,折了柳枝逗了一会儿湖里又贪吃又蠢笨的锦鲤,笑过之后竟有些忘了自己是为着什么跑出来的。等殷红绕到明月居外头打探无果,又顺着小路找到明镜湖这边来,才发现了靠着湖心亭睡着了的徐明冬,一直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她还真怕四小姐跑大房院子里去闹了。
殷红担心徐明冬这么睡着会着凉,连忙将她推醒,回到院子里又熬了浓浓的一碗姜汤让她喝下,这才算是踏实了。
比起三房这场闹得响歇得也快,四房的三个姑娘却是快把她们爹爹徐天诚的耳朵根子给磨穿了。
徐家除了大房有官身,另一房在朝中做官的就是这四房了。
四老爷徐天诚身为吏部侍郎,官居正三品,正好在选拔范畴之内。只可惜他们这一房就三个女儿,最大的徐明茉,已经十二岁了,最小的徐明兰,也有七岁大,都不符合公主伴读的年纪要求。
可凉氏不管。好不容易她的女儿能有个出头的机会,凭什么只让大房的占便宜?要论出身,四房顶梁的都是嫡子,贺兰氏是名门之后,她也祖上也不差,明兰不过大了一岁,往上头争取一下,怎见得就不比那大房的更合适?
徐明兰懵懵懂懂的,还不知道进宫做公主伴读意味着什么,姐姐们要她争,母亲也要她争,她便觉得这个是好事,必须争上一争。再加上她也乐意让徐明薇不高兴,给她添点堵,被人几下一怂恿,便天天缠着她父亲徐天诚要进宫做公主伴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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