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道,“你没法子,我也没法子。我们能做的,只有活下去。我是罪臣的女儿,活着都很难。你是乡下来的庶女,活着也不容易。”
“但如今你是公主,你分明可以走出更好的路。”
她的眉心皱得更深了,只是盯着我看,像是要将我看透似的。
我无意与任何人争锋,只是道,“慢慢走着看吧,等能活下来了,才知道路在哪里。况且过刚易折……”
说到这里,我垂眸没再看她,轻声道,“也恭喜你,至少完颜枭的身份不错,护住你没什么问题。”
她突然往前走了两步,几乎踉跄到我身边,很急切地叫我的名字,“阮凌音!你这样活着,不觉得痛苦吗!”
她的嗓音颤得厉害,“你分明不该这样的!不该这样的!”
声音压得很低,却分明有些尖锐。
像是什么野兽,撕心裂肺的呼唤着什么,可我会无法回应,只觉得心脏颤抖得厉害。
我抬眼看向她,眼眶濡湿。
我们多像啊!
若在草原上遇见,我一定带着她去大漠上驰骋,去看那天地广袤,雄鹰展翅。
可惜,没机会了。
她盯着我,红了眼眶,用那无形的刀子扎我,“你不过是寒王手上的一枚棋。”
“她不想娶苏若颜,也不想叫人塞人进来,从今往后但凡有人想进清风苑,你都会被当成盾牌推出去,但凡有人想进清风苑,都要攻击你!”
“你就是那个,箭靶子!”
她说得真好。
“我知道。”
我喉头哽咽了一下,“可我没得选……我也希望,有朝一日你我在别处相逢,会是另一番境地。你回去告诉完颜枭,叫他莫要纠缠了。”
“一切,都已是定局。”
如希望寒王至少善待我一样,我心里虽然不甘,也希望完颜枭善待裴雪瑶。
裴雪瑶突然颤声道,“我不想见到你!”
我抬眼看向她时,她看着我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我宁愿与苏若颜这种人,撕个你死我活!我不想见到你!”
她的眼眶红得厉害。
我垂眸,叹了口气,“回去吧,留在这里越久,越危险。”
“阮凌音,我一点都不喜欢你!”
她看了我一眼,仿佛恨极了我。
但又不像是恨我。
那种情绪我说不清楚,却莫名感同身受……而这个时候,外面又来人了。
“雁侍卫,老王妃听说阮淑仪怀上了,便叫奴婢送些安胎的东西过来。”是苏妈妈的声音,很是沉稳,隐隐之间还带着点非进不可的意思。
这样的理由,寒王的确也没法子拦着。
裴雪瑶问我,“你当真怀上了?”
我看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最后只得道,“裴姑娘说话几分真假,我便是几分真假。这真真假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所有人也都不戳破,你又何必多问呢?”
裴雪瑶眯了眯眼,盯着我道,“你这么聪明,会死得快。”
“你不要咒我。”
我苦笑。
这时,苏妈妈进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了裴雪瑶,眼底闪过一丝丝异色,道,“裴姑娘怎么也在?”
说着,扫了我一眼。
眼中隐隐有看戏的表情。
我闻言恍然。
寒王心里的人是裴雪瑶,但在外最“宠”的人却是我,如今裴雪瑶来找我,老王妃那边的人多想借机看看,我们两个厮杀起来,将是何等的精彩。
我们杀得越激烈,对寒王就越没有好处。
正巧,他们也可以由此看出,寒王的软肋到底是谁。
抓准了软肋,也就是找到了给寒王致命一击的机会。
这一层我能想到。
以裴雪瑶的聪明,多半也能猜中一些。
她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凝滞,回神便冷冰冰道,“我替完颜太子来送贺礼,用不着给苏妈妈报备。”
苏妈妈闻言冷笑一声,“庶女就是庶女,土包子就是土包子。这进了大观园,也还是一个刘姥姥!”
我不由又看了眼裴雪瑶。
她刚刚不是说,宫里已经下了旨,说她是宁安公主了吗?
难道苏妈妈还不知道?
裴雪瑶杏眼微微眯着,显然有一些生气。
但苏妈妈却没将她这一点点怒意放在眼中,不等她说话便出言嘲讽。
“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前脚往清风苑跑,后脚与完颜太子有了婚约,如今却替他来看情人,真是不知廉耻,把昭和苑的脸,给丢光了!”
说着,用极其鄙夷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说裴雪瑶,“你和她可不是一路人,你成不了寒王妃,但好歹也是老王爷的义女,犯不着给一个妾捧臭鞋吧?”
“还是说,完颜太子还在惦记阮凌音啊?竟叫你过来捧着她,这不是折辱人么!”
尾调突然拔得很高,很难叫人不怀疑这话实则是说给寒王听的。
我下意识,往寒王那边看了眼。
当着他的面,在他的院子里,这般凌辱他的心上人,寒王要是还能忍,便是神龟了。
但可能我们所有人,都高估了寒王对裴雪瑶的感情。
他书房的大门一动没动。
短暂的沉默,被裴雪瑶自己打破了。
她凝眉盯着苏妈妈,沉沉道,“见到本公主不下跪,还敢大放厥词……”
“来人,给我掌嘴!”
话音未落,背后三个丫鬟上前,两人按住了苏妈妈,另外一人一个耳光便狠狠甩在了苏妈妈脸上,厉声道,“狗奴才,你敢以下犯上?”
苏妈妈脑袋猛地偏过去,骇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裴雪瑶直呼其名,“裴雪瑶,你敢纵奴打我?”
裴雪瑶没说话,嘴唇紧紧抿着。
但她的丫鬟却又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直呼公主殿下名讳,就该打烂你的嘴!”
“啪啪啪!”
接连好几个耳光扇上去,苏妈妈的脸肿成了猪头,这才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你什么时候成了公主?”
裴雪瑶这才看向她,淡淡地道,“就在刚刚,半个时辰之前。还没来得及拜见我的好母妃,的确是我礼数不周。”
“却不想,她竟然纵容她的狗先来咬我,是觉得我乡下来的就一定很好欺负是吗?”
她说着,狠狠一脚踹在了苏妈妈心窝里。
苏妈妈脸白了。
她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滚落下来,咬牙切齿地说,“老王妃是你的义母,是你长辈!”
“而我,是从皇后娘娘的宫里出来的!”??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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