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就好像把玉虚当成了空气一般，笑问道：“前辈，晚辈多少知道些周易，原本周易就有卦辞和爻辞，后来，圣人为了世人能读懂周易，作彖（tuan），象，文言，系辞，说卦，序卦，杂卦七种十篇，是为是为十翼。不知道这归藏残本，可有此类记载？”
牛弘笑道：“秦大人，按《汉书·艺文志》记载，传说远古伏羲作八卦，周文王作六十四卦和卦爻辞，孔圣编撰整理，最后成《周易》。此所谓人更三圣，世历三古。诚如秦大人所言，易，原本只有卦辞爻辞，哪有十翼记载？故此，归藏残本，只有卦辞爻辞，并无十翼记载。”
秦蒙接着问道：“如此说来，玉虚真人所献归藏残本，是有爻辞的了？”
“嗯，虽然残缺不全，但肯定是有爻辞的。呵呵，这一点，老朽还是很自信的，连爻辞都看不出来，还敢言一窥归藏乎？”
秦蒙敏锐捕捉到了整件事情中最大的漏洞，这并不是因为秦蒙博学多才，而是因为秦蒙是后世穿越过来的，他无须考证，但有很多严谨的考证结果，他是看过的。
“前辈，如此说来，晚辈就有些不解了。请恕晚辈狂妄，世传孔圣人编撰周易，名义上是周文王作卦辞爻辞，可是，很多爻辞，记录的事情，所用的句读，都是明显发生在周文王之后的。也就是说，周文王只可能做卦辞，而不可能作爻辞。”
秦蒙的这个说法，是有历代学者严谨考证的，宋欧阳修的《易童子问》，还有清崔述《洙泗考信录》，大体上可以断定，卦辞可能是周文王完成的，而爻辞基本上是西周中后期完成的。
至于十翼，那就有可能是一直延续到战国，甚至更晚的时期，才逐步完善的。
秦蒙所举的例子，都是历代周易研究者拿出的无可辩驳的事例，牛弘虽然并未研究过这些东西，但根据他所了解的古籍记载，基本上能断定，秦蒙的话是站得住脚的。
那么，问题就来了。
周易的卦辞是完成于周文王时期，作为周易前身的归藏，有卦辞没问题。
可周易的爻辞，有很多是后世一代代研究习用者补充上去的，那就不应该出现在归藏当中啊。
牛弘瞬间明白，秦蒙哪里是在讨教啊，分明就是告诉他，玉虚所献的，就是伪造的赝品！
唰的一下，牛弘的脸，就像是被鞋底子抽了一般，红的像猪肝一样。
牛弘抬起手，以袖袍遮面，对秦蒙说道：“秦大人，老朽，老朽惭愧之至，几无颜见人矣。”
秦蒙这才把脸转向了玉虚，脸上依旧是带着笑意，只不过，这笑容有点让人毛骨悚然。
玉虚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脸上的惊慌一闪而逝。
“啊？这归藏残本，居然是后人伪造的！咳！贫道修行一个甲子，居然被蒙蔽至斯，谁能想到，贫道修行的地方，居然有这种东西！咳，连牛大人都差点被蒙骗，贫道被蒙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秦蒙脸上的笑意，慢慢变成了嗤笑。
骗子从来就是在行骗之初，就已经想好了谎言被揭穿之后的退路。
如果真的按照玉虚的说法，确实是能够说得过去的。
反正那归藏残本，就是从我修行的地方无意中发现的。我没说这东西一定是归藏，正因为不敢确定，就找了名动天下的鸿儒巨匠掌眼，结果，大咖都打眼了，更何况我这样的？
秦蒙脸上忽然笑意全无，把手一伸，露出了他用刀削成两段的竹简。
“玉虚真人，你说你在明性殿修行了六十年，这东西是在明性殿一间杂物房间里找到的，那么，这东西的年头，肯定不会太近了。但是，你看看这东西的成色，有你说的那么久远么？”
玉虚浑身一震，看着秦蒙手里的东西，嘴唇都哆嗦了。
原本他引以为傲的，几乎毫无破绽的身份包装，确实是挑不出毛病，但是，秦蒙手里的这个物证，可是能直接让他百口莫辩啊。
“呵呵，玉虚真人，你是想直接说实话呢？还是待本官找专业的人士，对你采取手段之后，再说实话呢？”秦蒙眼睛里，有了寒芒了。
玉虚定定神说道：“秦大人，您莫要太过武断，这件事情，贫道就算不是受害人，最起码，不是知情人啊。”
秦蒙哼了一声道：“你有权保持沉默，但你的话是要负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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