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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药(1 / 1)

楚河突然想起一个门派,却是暗暗摇了摇头。宣姑姑当是舍不得将自己的亲生骨肉送到那种地方去的。

娄安娴突然抿了唇角,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眸中忽然起了锋芒,她说:“您如此聪慧,能猜得到的。”她这次抬手摘下的不仅仅是面纱,还有一张近似完美的人皮面具。

“我不是什么娄安娴,皇子也大可不必同我谈条件。”她颔首屈膝,“有什么任务,您直接交给宁巧便是。”

原来她叫宁巧,人皮面具下露出一张与宁呆儿近乎相同的面容,只是宁巧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寒意,只是被她很快敛下。

的确,当年在楚宫之时,楚河清楚记得宣姑姑曾生育二女,而后来其中一个丫头无故失踪,她的一双眼睛险些哭瞎。

原来她们早已料到楚河此刻的处境。

“断机阁当真可随意替换这天下之人?”楚河不免有些后怕,若是哪天她也失了价值,阁中人也大可寻个相似的来替换自己。

宁巧摇摇头,算是解了我的疑惑,她说:“有些人可以替换,有些人不行。”她仰头扫过肃穆的南疆宫,“比如说雄滔伟略的南疆皇,自私风流的楚皇,和表面疯傻内里精明暗度陈仓的您,这些人都不行,很容易被人识破。”

楚河忽然笑了,第一次听人这么评价陆淮安,父皇,与自己。

宁巧一边为自己戴好人皮面具,一边说道:“皇子也应当注意自己的女子身份。”

平地惊雷!

楚河自认为这些年一身男装,大可骗过所有人,连陆淮安见到自己时,也只是摇摇头,说着:“好好的男子,怎地偏又生了女子的娇憨。”

楚河不曾向他解释过,反倒总是在陆淮安面前暗笑他断袖的别扭样子,她最常问他:“你从来不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喜欢老子,是不是怕别人知道你是个断袖?”陆淮安挑了挑眉,慵懒地说道:“嗯?为什么不敢说,楚河你心里难道不比孤清楚吗?”她连连称是,低头认怂,心里却已经乐开了花。

如果真的如她所说,那么娄安娴大概也从不曾怀疑过陆淮安是个断袖。楚河不禁一个颤栗,陆淮安不曾否认也不曾承认,那么他是不是也早清楚了自己的女儿身。

楚河还未作深想,就听她说道:“皇子虽自习武,肩骨较女子宽些,也粘了个不大不小的喉结,可有些东西是不可改变的。”

“你指什么?”楚河的目光中带了警惕。

夜风吹过,凉意袭人。娄安娴的声音和影子湮没在这深夜之中,“是女人心。”

楚河忽然弯了唇角,一面低头想着她话语中的深意,一面快步回杏园。

正悄声推了门进去,却见自己一贯喜欢躺的美人榻上斜卧着个人,身材高大。

楚河瞳孔一缩,也是在那一瞬间,认出来那人是谁。

“陆淮安?”楚河试探地喊他的名字。

结果门还未来得及关上,喉咙处便被一股深厚的内力卡住。

一瞬间,楚河的脸憋得通红,近乎窒息。

恍惚间她能看见那个身影逐渐站立起来,他一步步地朝她走来,月光将陆淮安的影子拉得颀长。只是很奇怪,他的脚步有些虚浮,离近了瞅更是面色酡红。

楚河暗叫不好,他如此状态,定是被人灌了药。

她久病成医,多少懂得一些,只是不知是何高人,竟能一击必中。

她喉咙上的桎梏一直没有脱去,就在楚河濒临崩溃之时,陆淮安突然间松了力道,楚河一瞬间跌坐于地。

陆淮安猩红了眼,怒吼着:“这是孤的宫内,孤不准,孤不准你再在孤的眼下弄出动静!”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如今正宣泄着所有的情绪。

楚河不免有些害怕。

之前她笼络势力,陆淮安最多过问不过三句。她一直以为他不甚在意,现在才明白他一直深藏心底。如今药效一引,他便不受控制地全盘托出。

是啊,哪有人容得下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夺权。

想起曾经上元节,楚河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裳,目光流转,看上了一家小贩的花灯。

那花灯是白莲状的,灿然开放,一时不免思念故都。

母亲余氏虽然不得宠爱,却是把楚河捧在了心尖上宠。她半生操劳,宫廷诡谲,她却尽自己所能,将楚河和哥哥护在身下,给予他们最真挚的母爱。

而每年上元节时,余氏喜欢亲手为楚河做一只虎头灯。余氏的手真的很巧,那小小的花灯中,倾尽了她的细腻与期望。

楚河在摊前站了那样久,不仅是因为在怀念往事故人,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忘记带钱了!

按照常理,如她这般的皇家贵族子弟,一般都有随从跟在身旁,自然不用操心钱财之事。

可是她转头一瞅,身旁不见熟悉人影。

楚河暗骂一句,该死的,宁呆儿又不知遇见什么新鲜的东西,溜没影子了。

她一个人尴尬地站在那,久久不见有人来,见店家已有了不耐烦之意,便决定出卖色相。

她的眼波中瞬间充满了盈盈水意,正决定凄婉开口,突然被人将下颚扳向一边。

楚河瞬间皱紧了眉头,大叫着是什么人敢来破坏她的好事。

来人浓眉一挑,掺着点点笑意,两根手指便将楚河的下颚微微抬了起来,他迫使楚河对上他的目光。

陆淮安!

他玩味地笑着,不知从哪变来一只虎头灯,举到楚河面前。

那针脚虽不如母亲的细腻,可样子却是十分相像。

他勾起了唇,周身阴鸷的气息也瞬间淡了去。他像哄孩童一般,带着那种别扭的语气,问着楚河。

“喏,你想不想要?”

她不能点头,于是使劲地眨眼睛。

他像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俊美的面庞却不由露出了笑颜,“那,你便是我的人了。”

啊呸!那时候楚河还从没见过如此不要脸面之人,但好汉不吃眼前亏,她没拒绝也没同意,只是踮起脚来抢他的花灯。

他比楚河高许多,他见楚河来抢,倒是很不开心地将花灯向上举着,略带嘲讽地说着:“你够不到的。”

够不到?她哭丧着脸目测了一下那个距离,确实是够不到。

后来陆淮安自然把花灯让与楚河,彼时的他没有骑马,难得换上了一件月白衫子,若是没有周身阴鸷的气息,倒真像翩翩世公子般卓然。

烟花绽于夜空,划过最美的痕迹,也只可惜,如此良辰美景只有一瞬。

陆淮安忽然俯下身子问楚河,“你想不想去南疆与大楚的边境走走。”他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匹枣红马,毛色纯正。

楚河未作多想,如此佳节却是思念故土。她时常南望,极目而眺,如今有人肯带她离得近些,自然欢喜。

可陆淮安想让楚河看见的并不是这些。

他从南疆帝都的热闹集市上买了几块糕饼,有遇见的孩子便分出去,走走停停。

这里完全不是她记忆中的模样,而是一片荒凉破败,硝烟弥漫。几棵枯死的古树下,还有人费力地挖着树皮。

衣不蔽体,瘦骨嶙峋。

到处都是哭喊声,他们这里也不曾想到过一个节日。

这里,也有大楚的子民。也有为国捐躯的大楚将士的家眷。

楚河垂眸,凝视间却是沉重无比。

有人见到他们二人的到来,先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然后立即反应过来,他们拽着楚河他们的衣角,哀求着哭诉着埋怨着。

楚河茫然无措,搜尽全身值得上钱的物件给予他们,不过对于饱经战火洗礼的他们,这些还不如陆淮安的糕饼来得实在。

楚河一直以为大楚的子民都很幸福,她以为她的囚禁会换来他们的安稳生活,可她却错得彻彻底底。

回来的路上,陆淮安第一次那么认真,那么小心翼翼地同楚河分享他的梦想,他说:“孤是年少爬上来的恶鬼,但毕生所愿却是天下再无战乱。”

他说:“孤不惜化作最坚韧的一把刀,但孤却好像喜欢上了你的开朗和善良。”

楚河逗他,“楚国皇子可是男儿身。”

他不置可否。

彼时楚河未曾说出口的是她的心愿,望着神态认真的他,那是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是那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他同她有着一样的志向,他说,他喜欢她的开朗和善良。

这世道,没有一个人是完完全全干净的。可那一刻,楚河觉得仿佛在尘埃里开出了花,那么欢喜,不叫人悲伤。

陆淮安的眸色中的血腥逐渐褪去,他神色狰狞,用尽了浑身的气力。

“滚开!”

他咬着牙,朝她吼道。

陆淮安大概是怕他不受控制伤到楚河,楚河却静静地望着他,出奇的平静,她并不怕,她对陆淮安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半晌,他终于平静下来,一身玄色长衫全都湿透。

良久,楚河上前抚过他冷汗涔涔的额头。他一双狭长的眼眸紧闭着,低沉干哑的声音响起,“孤本来看看你,怕是吓到你了吧。”

楚河只是帮他擦着额角的汗,也不搭话。

“叫你的探子都回来吧,查到的未必是你想要的结果。”

一弯残月,静默异常。他们二人都不愿过多解释,心里却不断期望。

“淮安,我好怕,我们不要彼此越推越远好不好?”楚河靠在他身边呢喃着,眼中起了水雾。

陆淮安没有说话,却将楚河拥得更紧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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