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听说了在玄安堂发生的事,一口气没上来直接晕了过去。
黄妈妈急的又是喊人又是请大夫,孟筝听到消息后,拿出秋含给她的那个瓷瓶,冷笑道:
“瞧,连老天都帮忙呢!”
秋含听到这话,就知道她已经想到下毒的办法了,刚收敛唇角的笑容,孟筝突然回头看她。
“你哪里来的这毒?”
孟筝跟在宋氏身边熏染多年,也养成了多疑的性子,就因为处处想的繁琐,才直到被宋氏扇了巴掌才下定决心走这一步。
这几天太浮躁,她也是此刻冷静下来才想到这个问题,她刚说要毒死宋氏,秋含就把毒药拿来了,这么巧?
这个问题,秋含早有说词,她挤出两滴泪,跪在地上哽咽道:
“事到如今,奴婢也不敢再瞒小姐,其实......其实奴婢被三少爷欺负了”
孟筝惊愕,“你说什么?”
秋含酝酿着情绪,哭出声来,“一年前,奴婢在后院遇到三少爷,三少爷欺负了奴婢,奴婢怕给小姐惹麻烦,一直不敢吭声”
“那时奴婢不想活了,就去买砒霜,想一死了之,可后来越想越不甘心,就托人打听有没有更厉害的毒药,奴婢要先毒死三少爷再死!”
她指着孟筝手里的瓶子,“然后奴婢就从一个道士手中买到了这个”
孟筝见她一脸悲恸和羞耻,怀疑顿时消散,听她提及霍之岩,心中更添恼怒和愤恨。
对了!
还有那个霍之岩,她差点忘了,若非那个男人,她还不能被霍褚良嫌弃至此!
握紧手里的瓷瓶,孟筝露出森森笑意。
“怎么说我与宋闵玉都是婆媳一场,叫了她这么多年母亲,我也该孝顺孝顺她,让她儿子跟她一起上路,黄泉也是有个伴,霍之岩那狗东西,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孟筝当即带着秋含到了宋氏房中。
见惯了宋氏装病,孟筝只瞧一眼,便知宋氏这次是真的病了,闭着眼睛躺在床榻,脸色惨白,眉心紧皱着。
像是睡着了,但是睡的不安稳,嘴里哼哼唧唧着,被褥上的手也握成了拳头,黄妈妈在一旁守着,见孟筝过来了,起身行了礼。
孟筝问了些情况,便说要在这服侍,黄妈妈想着宋氏对她的厌恶,便婉转道:
“大夫说,怕是要到夜里才能醒来,大少奶奶身子金贵,还是回去歇着吧,这有奴婢呢,等大夫人醒来,奴婢第一个去告诉大少奶奶”
说罢,又加了一句,“刚才大少爷和三少奶奶都来看过了,也要留在这,都被奴婢劝走了,大夫人最心疼你们,舍不得你们受累的,有这个心就够了”
孟筝显然没被她说动,伸手摸着还有些巴掌印的脸,满脸愁苦道:
“黄妈妈,这几日母亲对我如何嫌恶,你瞧的最清楚,相公对我如何冷淡,你也看的明白,我若是再不做点什么,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她说着就开始抹泪,黄妈妈虽然也不喜欢她,但到底她身份摆在那,现在她一哭,自己倒是有些局促了。
“大少奶奶,您别多想,大夫人对您并非嫌恶,实在是近来事情比较多,大少爷忙于生意上的事,近来也烦,您且放宽心,日子会好的”
孟筝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黄妈妈,母亲身子不适,我这个当儿媳的,本就该在榻前尽孝,现在有这个机会,正是我们婆媳之间,破冰和睦的机缘,你就成全我的孝心吧!”
这话对她一个奴婢说,可把黄妈妈吓了一跳。
“哎呦,大少奶奶可要折煞奴婢了,您尽孝便尽孝,怎么还问起奴婢了,奴婢可做不了您的主啊”
话说到这里,黄妈妈也不好再阻拦了,她想守着便守着吧,左右夫人还没醒,眼不见心不烦,也不是什么大事。
遂,孟筝在床榻前坐下,黄妈妈出去忙了,等她离开后,孟筝坐了一会,见宋氏丝毫没有清醒的迹象,便朝秋含看了一眼,秋含暗暗点头,走出去在门前守着。
孟筝自袖中拿出瓷瓶,打开,先用锦帕沾了药水,然后再一点点擦在宋氏唇瓣......
申时,早上没来的四个管事着急忙慌的跑来了玄安堂。
惩罚得罪人的事,霍时玄自然不会让庄绾出面,他也没太过分,一人罚了二十棍,事后还给四人扔了上好的疮药。
“本该一人五十棍,但是我媳妇宽厚仁慈,给你们减了三十棍,还给你们准备了上好的疮药”
他在四人面前晃来晃去,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匍匐在地,从鼻子里哼出气。
“我媳妇人美心善,她知道你们的立场,不会逼你们对付你们原来的狗主子,但是,在她掌家的时候,你们也不能给她添麻烦!”
“你们都知道我的脾气,这次我媳妇给你们求情也就罢了,下次你们再气她,老子扒了你们的皮,剁了你们那三两重的骨头喂狗!”
说完还吼了一声,“都记住了吗!”
四人趴在地上,忙不迭的点头,又在霍时玄一个‘滚’字中,连滚带爬的捂着屁股跑了,仿佛后面有鬼追着似的。
屁股开花,四人一路互相搀扶着,嘴里骂骂咧咧的,可被黄妈妈坑惨了,被六少爷这祖宗记恨上,坟头都埋到膝盖了,所幸六少奶奶仁慈些!
霍时玄进屋的时候,庄绾靠着罗汉床昏昏欲睡,春喜和蒲妈妈坐在一旁做针线,见他进来,两人很识趣的拿着东西走了。
霍时玄过去抱起庄绾,刚把她放到床榻上,庄绾就醒了,“人打完了?”
他说在玄安堂打刁奴晦气,特意把人提到外面打的,嘴里塞了东西不让喊出来,所以庄绾并未听见动静,刚才绣着孩子的肚兜等他,等着等着就困了。
霍时玄见她醒了,又把她抱到怀里坐着了,“打完了”
庄绾把今天的事都告诉他了,问他有没有成效,霍时玄理了理她稍稍凌乱的发丝。
“有用,这些管事虽然是宋闵玉提拔的,但都惜命的紧,除夕那晚,老头对你的态度大家也瞧见了,今儿你又稍稍震慑了一下,他们不敢再主动生事了”
他说有用,庄绾才觉得真的有用了,长长舒了口气,有时候她觉得惊奇,惊奇她对霍时玄的信任,已经超出了自己能理解的范围。
如今,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夜里,阿戒带来了秋含送的消息,得知孟筝已经对宋氏下毒,庄绾既有喜悦又有惆怅。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杀人。
虽不是用刀剑,却也是要命的,窥得见血光的,也真真是杀人了,她无法形容这种感觉,紧张,害怕,还有些胆怯茫然,想想就觉得手脚冰冷。
但是,想到宋氏的罪孽,想到她曾也这么对待霍时玄的母亲,想到她曾多次想害霍时玄的性命,庄绾又觉得解气。
霍时玄护了她这么多年,她终于能为他做件大事了。
下毒这件事上,其实她是骗了霍时玄的。
霍时玄不让她手上沾血,她就骗他说那毒只会让宋氏噩梦连连,会让她想起曾经那些罪孽,最后被折磨成疯子。
但其实,那真的是毒药,慢性毒,最多能活半年......
在这之前,她得把老太太身边的人清理干净,这事主要在荣珍身上,喊来阿戒,庄绾让他去给秋含带些话。
阿戒走后,春喜扶着庄绾回屋,路上,庄绾想起自己快去京都了,也不知这一趟到底是什么境况,虽然霍时玄让她安心,但如今赵子御是皇帝,她总是有几分担心的。
前路稍有渺茫,她便想起了春喜和阿戒的事。
“春喜,你和阿戒的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你也知我和相公快走了,你若松口,明日我便让人操办你们的事”
春喜突然听她提及此事,愣了一下,面容羞涩,却是很快垂下眉,庄绾等不来她回应,偏头看了她一眼。
最后,停下脚步,转身认真的看着她。
“春喜,你和阿戒都不小了,再耽搁下去只能是浪费了光阴,我不明白,阿戒对你有心,你心里也是有他的,为何就是不肯走出这一步?”
春喜的身子颤了颤,脑袋垂的更低,“奴婢配不上阿戒”
任凭庄绾如何问她,她还是这句话,庄绾无奈了,扶额放弃,拍着她的肩膀让她再想想,然后转身回了屋。
春喜在门前站了许久,最后失魂落魄的往外走,刚走出院子,便被人叫住。
“春喜姑娘,二少爷有请”
昏沉的夜色中,春喜满脸苦涩,死死咬着唇瓣,悔恨交织,泪如雨下。
夫人,您瞧,奴婢真的配不上阿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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