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绾认了谢夫人为干娘后,谢家也算她的娘家了,三日回门的时候,自然要去谢家走一趟。
老夫人因为荣珍的事对她极为愧疚和心疼,昨日庄绾他们离开后,就让人去准备了回门礼,各种糖食,三牲酒水,茶叶糕点,早春的橘子,一共六样,满满当当装了一马车。
路上,庄绾跟霍时玄说起老夫人,面上带着几分懊悔。
“祖母也是辛苦,这么大年纪还要给我们准备这些,我没想到她会偷偷准备了,早该告诉她不用操劳的”
回门礼,她自然也没指望宋氏会帮忙准备,所以她提前让蒲妈妈备下了,今早老夫人亲自带人送来的时候,她又不好佛了老太太的心意。
霍时玄揽着她的身子,防止马车颠簸晃着她,闻言,难得感慨万千。
“说实话,我有时候很生气祖母识人不清,气她总替宋闵玉说话,但每次生气的时候,祖母稍稍一句关心我就心软了”
“她有时生我的气,嫌我惹事,嫌我总往艳香楼跑,可虽然嘴里念叨着训斥着,还是会把自己不舍吃的糖啊,糕点啊,全都给我留着,我有时磕着碰着,她都要哭湿一个帕子”
“我嘴巴臭,不太会哄人,也理不清女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我留着宋闵玉,就是觉得纵然她该千刀万剐,却总有一点好处”
“虽然她是利用祖母,但总归愿意花那些时间说些祖母喜欢听的,祖母听着也是高兴,若是宋闵玉没给祖母下毒,我可能还会暂且留着她”
“祖母年纪大了,说句不孝的话,她没几年活头了,所以那些真相,我并不想她知道,我想让她高高兴兴的走,不想她也被府里的阴暗祸害了”
霍时玄说的有些乱,想起来一句说一句,他也不知自己要表达什么,就是觉得有些话堵在心口了。
刚才老太太亲自出来送了,他看着她佝偻的身子,斑白的发髻,满脸的皱纹,很难受。
庄绾乖巧的靠在他肩头,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柔声道:
“在你有能力护着祖母的时候,祖母对宋氏的感情已经深了,不是你一言两语就能唤她清醒的,你不想让祖母余生的日子都在算计阴谋中度过”
“而且,若是你把那些事都告诉祖母,以祖母的性子,怕是不能与宋氏好好相处了,那么,宋氏便会想办法除掉她了,你可以护得了祖母一时,却不能时时刻刻在她身边保护她,那祖母就危险了”
霍时玄眼圈微红,眉眼更染几分喜悦,抬起她的下巴亲了亲她的额头。
“媳妇,你是明白我的”
庄绾握紧他的手,只觉两颗心贴的更近了,她能感觉到,她对霍时玄的爱更深了些。
谢夫人知道两人今天会过来,早早就在府门前等着了,等霍时玄把庄绾抱下马车,她便过来亲昵的拉住庄绾的手。
“才几日不见,干娘都想你了”
谢谦去了京都,谢父和谢荣有急事出门了,府里其他人霍时玄不爱搭理,所以谢夫人直接带着两人去了厅堂闲聊。
谢夫人问了庄绾的情况,又跟她说了许多孕期该注意的事,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留着两人吃了午膳。
庄绾如今在霍府执掌中馈,也不能在这多住,谢夫人虽不赞同她怀着身孕接下掌家的事,但她与庄绾接触这么久,知道她是个有分寸且聪慧的,所以也未多干涉。
临走的时候,又让人给他们塞了一马车的东西,比老夫人准备的东西还贵重些。
庄绾嫌多,谢夫人还故意冷下脸教她,“娘家的东西比夫家贵重,你才能在夫家有面”
这些东西,其实在收下霍时玄聘礼的时候,谢夫人就开始让人准备了,虽然礼金让谢谦还了,但白得了那么多好东西,也是亏心,所以就想着回门礼的时候还给他们。
庄绾感动,也不好再拒绝,临走的时候,霍时玄问了一句谢父和谢家大哥。
“我上次让谢谦告诉他们,海禁应该快关了,他们最好别把所有精力投在丝绸上,得留些后路,他们有听吗?”
谢夫人想了想,“除夕那晚谦儿说了的,临走之前又说了,他们应该注意了吧,我看他们最近很忙,应该是忙着转移呢”
听了这话,霍时玄也没再多问,又说养马是个不错的苗头,若是他们感兴趣,可以随时来找他。
谢夫人应下,笑着同庄绾打趣道:“不得了,小霍现在也开始做生意了,你可得护好你的嫁妆,别回头让他给你败光了”
庄绾眉眼弯弯的,笑容十分明亮,挽着霍时玄的胳膊道:“我相信他”
谢夫人望着遥遥而去的马车,心生羡慕,她的谦儿,何时才能娶到这样一位温婉贤德的妻子。
虽说还是对霍时玄没信心,但谢夫人等谢父和谢荣回来后,还是把他的话告诉了两人,谢父不以为然。
“你听他瞎扯,他懂什么,赵子勋当皇帝的时候,不少商贾买了官,朝廷多的是跟商贾有来往的大官,皇帝要关海禁,他们能同意?等他们吵完,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再者,就算关了海禁也不怕,不往外走又不是没地卖了,霍小六他一个纨绔懂什么,谦儿被他洗了脑子,你怎么也跟着疯了”
谢夫人不懂官场和商场那些事,但听这话依旧觉得不顺耳。
“我近来同小霍相处,觉得谦儿同他交好是有些道理的,也许谦儿说的对,小霍这孩子只是表面狂了些,其实是个干大事的人,你别不信他的话,他的建议你们要听,就当未雨绸缪也是好的”
谢父脑子里琢磨着生意上的事,不想再听她啰嗦这些没用的,又不想惹她生气,便随口应了声。
“知道了”
回到霍府后,宋氏让黄妈妈来请庄绾,说是要教她看账本,庄绾没去,同黄妈妈道:
“大夫人病着,还要操心这些事,我真是心疼又愧疚,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大婚之前,我在谢府住了些时日,闲来无事时干娘教了我看账本,虽然还不够熟练,但也够用了”
黄妈妈惊讶,心道那谢夫人竟对她这样好,竟还教她看账本!
“外人怎比得上自家人,谢夫人教的再好,也管不了霍家的帐,六少奶奶还是跟我走一趟吧,大夫人已经等着您了呢”
黄妈妈笑着劝说,庄绾把她拉到一旁,面带为难道:
“我也是想去的,可是怎么办呢,相公说了,我若是再跟大夫人走的亲近,就打断我的腿”
黄妈妈:“......”,六少爷敢打断她的腿?
庄绾见她面色怪异,也不等她开口,继续道:
“黄妈妈,你且告诉大夫人,把账本那些东西全都送过来就行,其他的事她就不要操心了,我没问题的”
黄妈妈觉得她大言不惭,掌家这种事哪有这么容易,当年大夫人准备对周氏下手时,提前半年请教了娘家嫂子,做足了准备,便是这样,最初接手的时候还会出现错误。
黄妈妈还要再劝,庄绾已经按着眉头喊累了。
“先这样吧,对了,黄妈妈,你去告诉各处的管事,明天早上来玄安堂见我”
黄妈妈见她把话说到这里,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回去禀告宋氏,宋氏听后也觉得可笑。
“真是大言不惭,她这么有自信,行啊,明日你就把账本给她送过去,再让那些管事的去见她”
有丫鬟端了饭菜进来,宋氏近来总吃不下太多东西,只小口吃了点便朝黄妈妈道:
“你去提醒那些婆子,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别让他们忘了主子是谁”
黄妈妈懂她的意思,伺候着她躺在床榻上,又去点了安神香,宋氏看着那微弱的光亮,突然想起昨晚自己做的噩梦。
她昨晚梦见了老二的亲娘来找她索命,还梦见了周氏那个贱人。
“这个安神香还是原来那个吗?”
黄妈妈刚点了香,笑着说是,宋氏疲惫道:“那就奇怪了,以前点了香,夜里睡得特别好,昨个夜里却总是做噩梦,醒来好几次”
黄妈妈诧异,“是吗,可是一直点的都是这个,之前的差不多点完了,昨天大爷亲自来送的货”
黄妈妈口中的大爷是宋氏的亲哥哥,宋家有自己的商行,宋氏这些年落得个头疼的毛病,这安神香是她亲哥哥专门为她寻来的。
听说是亲哥送来的,宋氏自然不会怀疑什么,她摆摆手,叹道:
“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压力太大,连安神香都不管用了”
黄妈妈忧虑道:“这倒是,夫人您近来真的操心太多事了,安神香再好,也不是神仙药,您还是要放宽心才是”
黄妈妈又劝了她许久,等她有了困意才离开去找管事的婆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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