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成阳见春喜喊了三次里面都没动静,面上渐露急切。
皇上还等着呢,总不能让皇上等太久,是以,他犹豫再三,准备自己敲门。
却是刚走了一步,门便自里面打开了,霍时玄不轻不重的推搡着庄绾,俊颜上带着几分不明显,却又让人不能忽视的责备。
“又不是小孩子,认个哥哥而已,有什么好哭的,皇上的旨意你还磨磨唧唧,怎如此不知规矩”
庄绾不轻不重的踩他一脚,“霍时玄,你真讨厌!”
她说完转身就走,气鼓鼓的两腮明显能看出在生气,成阳隐晦的目光在霍时玄身上停留少许,转身追上了庄绾。
“二小姐,请跟我来”
两人走后,春喜才渐渐缓过神,小心窥探着霍时玄的脸色,甚是担忧道:
“少爷,您跟姨娘吵架了?”
一听这话,霍时玄乐了,颇为认真的问她,“所以我们刚才真的像在吵架吗?”
春喜不明白他这会怎么还高兴的起来,有些糊涂,“不是在吵架吗?您刚才对姨娘好凶啊”
霍时玄笑而不语,没再搭理她,只让人喊来阿戒,低声嘱咐了几句,阿戒领命刚走,谢谦就来了。
如今霍府不比从前,有皇帝的人在,总觉得隔墙有耳,霍时玄把他带进了书房,并让人在院子里守着。
两人还没聊几句,曲佑天就从窗户溜进来了。
霍时玄喝了口茶,身子歪歪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睨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呦,怎么着,皇帝来了,大门都不敢进,要跟我避嫌?”
曲佑天拍拍衣袖,大步走过来抢了他手中的茶盏,一口气喝完又倒了一杯,连着两杯茶下肚才抬脚踹他的椅子。
“赶紧让人弄点饭菜过来,我从昨儿下午就没吃,饿死了”
霍时玄笑骂了两句,喊来春喜嘱咐了几句,谢谦看着曲佑天身上还是昨个儿的衣裳,诧异道:
“你一直在这里吗?”
昨晚他回府的时候本想喊着曲佑天,但转念一想,老曲今时不同往日,有官职在身,皇帝出事他铁定要守着的,所以就自己先回了。
但他想着皇帝身边又不止他一人,怎么着也能趁着皇帝睡着回家一趟换身衣服,见见爹娘,再去看看蓝菱。
曲佑天拉着椅子坐到霍时玄旁边。
“原本,我们是分好了的,我守前半夜,成阳守后半夜,今日谭良守,寅时我本可以回家的”
他又给自己倒了盏茶,喝了一口才看向霍时玄,面色沉重道:
“昨个夜里,谭良死了!”
成阳把谭良带进去时,他在外面守着,里面的话,他听得不是很清楚,隐约听见的几句,是皇上的怒吼声。
好像,皇上之所以不知庄绾为妾,是因为他的两个心腹,金枝和谭良里应外合都瞒着他。
再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因为皇上把粥砸了,他又去小厨房让人煮了粥。
再回来时,谭良已经死在了雪地里,他问了成阳,但是成阳缄口不言,劝他别多问。
昨夜成阳亲自把谭良的尸体送出了扬州,今早巳时才归,他这才得空去睡了一觉。
醒来想去跟皇上请个安回家一趟,结果见成阳带着庄绾去了,他就赶紧溜过来了。
春喜端了碗羊肉汤进来,曲佑天狼吞虎咽的吃了两口,又转头看向霍时玄,欲言又止,霍时玄直接替他把话说完。
“你是想提醒我,他对自己人都这么狠,更何况我一个外人,我若要跟他抢庄绾,必死无疑?”
曲佑天把嘴里的羊肉咽下去。
“是,谭良从勤王府时就跟着他,也是他的心腹,他连谭良都容不下,更别说你了”
说到这,他放下筷子,认真的问霍时玄,“我今天来,就是问问你的意思,你到底怎么想的?”
谢谦也看向了霍时玄,脸色同样凝重,安静的等他的答案。
霍时玄狭长的眉眼半眯着,直直望进曲佑天的眼睛里,似笑非笑道:
“若是,我不放手,你帮谁?”
这话的意思是,就算皇帝来抢,他也不会放弃庄绾。
曲佑天愣了一下,明白他的意思后,转头与谢谦相视一眼,两人脸上皆没有意外,似乎早就知道他会是这个答案。
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帮谁?这还用问?
曲佑天短暂的叹息后,直接夹了一块羊肉塞霍时玄嘴里。
“你这是看不起谁,虽说他是君,我是臣,但我忠的是国,为的是百姓,并非他一个皇帝的傀儡,他的军令我肯定听,但私仇,我是帮亲不帮理”
“再者,这件事本就是他和太后的错,你才是最无辜的一个,所以,我是帮亲又帮理”
“最后,咱们三是穿一条裤子吃一块肉长大的,你好不容易看上的女人,我还能帮一个外人对付你吗?那我不成了畜生了!我以后还回不回扬州了!”
言外之意,在他心里皇帝才是外人,若霍时玄不放手,他不会帮皇帝。
谢谦听了这话先松了口气,笑着踹他的椅子。
“你这货忒吓人,刚才从窗户爬进来,我也以为你要避嫌”
曲佑天一摆手,叹道:“我这一路上,没少跟皇上提到我们三人的关系,皇上知道我和玄爷走的近,我是怕他,借我之手来给玄爷示威添堵,所以这几天我还是低调点”
霍时玄嚼着羊肉咽下去,喝了口茶,脸上的笑容淡下去,拍着曲佑天的肩膀道:
“我是让你自己想清楚,你既然选了这条路,还是莫要因为我耽搁了前程”
曲佑天的面色也颇显认真,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样子。
“这是太后的错,若皇上真因为这件事治你的罪,或者因为这件事牵连我,那就是我看错人了,这样的君主,不效忠也罢,要前程更是滑稽!”
霍时玄笑着捶了他两下,谢谦假意抹着泪,抖着身子笑眯眯道:
“行了,你两快别恶心我了,还是说说接下来怎么办吧”
这话,让书房的气氛一时凝滞下来。
霍时玄把所有的事简单说了一遍,说完又转头看向曲佑天。
“我现在,明着跟皇帝示弱,他定然没有完全信,就算不会特意问你,也会从你这侧面打听我的为人,你不用避讳外面关于我的谣言,外面怎么传你就怎么说”
“只抓着一点,你就说之所以跟我玩得来,是因为我这个人纵然有一万个缺点,总归有一个是好的,就是讲义气,重承诺”
这话中藏着的深意曲佑天听明白了,紧绷的神色渐渐舒展,笑道: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说了”
霍时玄又转头看向谢谦,谢谦晃了晃手中的白玉茶盏,笑言,“明白”
虽手中握着的不是酒,但三人还是默契的举杯碰了下。
霍时玄道:“现在只能等着太后的懿旨过来,让皇帝尽快回京,吴先生说,皇后的人选已经定下,立后大典在明年开春,只要皇帝这次回去,短时间内他出不来”
等皇帝走了,他再努努力,让庄绾尽快怀上孩子,他就不信皇帝能这么不要脸,能强要一个孩子的母亲。
说起皇帝出宫这事,谢谦看向曲佑天道:
“要说皇上刚登基,朝中应该有很多事啊,他这样私自出宫真的没问题吗?”
霍时玄冷哼了声,“能有什么问题,如今举国之兵都在他手里,手握重兵的都是跟着他从边境回来的心腹,宁远侯也倒了,朝堂上谁敢作乱?”
曲佑天点头,后又补了句。
“是,而且皇上离宫之前,要求所有朝臣们,必须写十条有利朝局的建议,和十条朝纲存在的弊端”
“有人揣测君心,说皇上会根据这些建议和弊端,来一次任免调整,升降某些官员,所以,现在文武百官都各自在家,绞尽脑汁的想如何写这些建议和弊端,根本无心其他事”
谢谦嗤笑:“这是皇上自己让人放出的消息吧,这招高明啊!”
新官上任三把火,谁不想第一次就给皇帝留个好印象,自然要争彩头!
霍时玄晃动着茶盏没说话,平静的表情下,隐有晦暗的着急。
他的心思在集福堂,这个时候,庄绾在做什么?皇帝有没有为难她?不对,皇帝不会为难她,最可能会对她动手动脚......
想到这种可能,霍时玄几乎要不管不顾冲过去了。
.........
集福堂。
庄绾进来时,赵子御只穿着里衣靠坐在床榻上,胸前的里衣上有血渗出,面孔上尽是憔悴。
自庄绾进来,他的目光便停留在她脸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尽是温柔,连声音也温润似水。
“绾绾,你过来”
庄绾始终低着头,闷不做声的走过去,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然后举着手里的白色瓷瓶道:
“皇上,这是民......”
“停!”
赵子御急急打断她的话,听她说“民”这个字,他就知道她后面要说什么,‘妇’或是‘妾’这样的字眼,会让他觉得窒息。
他痛恶这样的称呼,因为她还是把自己放在了霍时玄女人的位置。
“绾绾,你这是要气死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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