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机敏
徐嘉衍唇边笑意登时僵硬，就连眉目间的温和也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蹙拢的剑眉，眉宇间拢上一层阴云。
傅清宁眼中掠过复杂之色，眸色稍暗。
看来不是她睡糊涂了。
她昨天晚上想明白的这件事很着紧。
只是她赶了一天的路又受到惊吓，睡醒之后懵了一瞬，然后就全给忘了。
正因为她问在了点子上，徐嘉衍才会换了张脸对她。
傅清宁看他那副模样似乎不想说，倒也不急。她左臂搭在紫檀黑漆的三足凭几上，不疾不徐道：“表哥如果觉得难以开口，或是连你也不明白因为什么，不回答我也没什么，但我不想你骗我。”
她目光灼灼，最清澈澄明的眼神，就那样直勾勾的盯着他。
徐嘉衍只觉得喉咙一紧，头皮发麻。
他鲜少被人拿捏住。
一向只有他收敛锋芒，隐忍克制，占据上风拿捏旁人的份儿。
这丫头……
他也并不想骗她。
根本开不了那个口。
原本打算随便敷衍过去的，结果让她这么一说，反而不行了。
而且……徐嘉衍心思转动之间，傅清宁已经又开了口：“我刚才说了，昨天临睡之前我想明白了，只是睡了一觉头脑发懵，又给忘了。表哥不说也不要紧，我总能自己想通。”
所以骗她根本就没有必要，敷衍糊弄也不管用。
谁让她聪明。
徐嘉衍深吸了口气：“你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不要再对外人说。”
他刻意压了压声，眼角余光往帐门口方向瞥去：“赵嬷嬷也不行。”
傅清宁难得在他面前严肃起来，郑重颔首：“好，我跟谁都不会说。”
于是他才把有关于忠勇侯府那一层关系，慢慢的，一点点的拆解给她听。
又恐怕说的太急，这种信息猛然打在她头上，小姑娘会承受不住。可没料到傅清宁面无表情的听完，也只是稍一拢眉，竟无半分惶恐或不安。
她反而在思量一瞬后，懊恼的戳自己鬓边：“可恨我自幼走丢，跟父亲和兄长……并不熟悉，否则还能帮忙想想，能有这份交情的都是些什么人。”
徐嘉衍讶异于她的无动于衷，但是转念一想又好像就该如此。
她和傅融父子，没什么感情，这是事实。
再说了，连伯母也说，就算真是因为这个，同忠勇侯府也扯不上关系。
傅氏满门忠烈，没有人能拿这个来说嘴，怪到小姑娘身上。
徐嘉衍敛了思绪：“你不用考虑这些，等回金陵后，升王殿下自然会派人调查。我告诉你是不想让你胡思乱想，夜不能寐，不是要你跟着我们一起操心究竟是何人所为的。”话既然都说开了，他神色便又暖下来：“连伯母都整理不出个头绪，你就别为难自己了。”
傅清宁撇了撇嘴说知道，又软着嗓音问他：“世子会因此对我心有芥蒂吗？”
徐嘉衍又愣了下：“叫你不要胡思乱想了。”
他没忍住，笑出声：“他是个最好说话的人，脾气秉性都不错，你别觉得第一次见面他叫你一声表妹是看在伯母的面子，或是做给你叔婶看，他本就是那样的人。”
愿意与人亲近，也肯大发善心的一个人。
但跟她没有关系。
她讪讪的笑笑，揉了揉自己后脑勺：“总归他出身金贵，我这不是害怕嘛？等去了金陵，我也是寄人篱下，最能信任依靠的只有表哥你，如今走动多些的也就是他，那不得问清楚了，免得得罪了人都不知道。”他听不得她说这些，皱了下眉：“你这话让伯母听见，八成要打你。”
她托腮，再不去提幕后黑手的事儿，早间帐中气氛变得温馨起来，她顺势耍赖：“我只跟你说了，舅母要是知道了，就是你告的状。”
徐嘉衍不住的摇头，见她真没有因为那件事情而郁闷才放下心来。
他算着时辰陆氏也差不多该醒了，过会儿要启程，才站起身来不多留：“你吃了东西收拾下吧，等伯母醒了就准备出发。今儿晌午前能进青阳城，伯母说要在青阳休整一日，等下午你若不累，我领你在城中逛一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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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阳城属河间府管辖，算是河间府中数的上号的大城，繁华富庶，非祁阳县可比。
青阳守军护送她们入城后，青阳知府带着人就在城门相迎，一路送她们至行馆下榻，与裴子端寒暄几句，匆匆告辞。
傅清宁昨夜虽然没睡好，今天也实在是不累。
徐嘉衍就去回了陆氏，说想带着傅清宁四处逛逛。
众人都是紧张了一日，连陆氏也想散散心舒口气。
她虽养尊处优数年，可少时毕竟随军吃过苦，在营帐里睡上晚，这会儿也用不着再去补一觉养精神，便拉了傅清宁要跟他们一道出门。
裴子端欲言又止，脚步才刚挪一下，陆氏虎着脸回头瞪他：“你就别去了。”
徐嘉衍脸上难得有了肉眼可见的嘲笑。
傅清宁忙低下头，没敢笑的太嚣张。
裴子端无奈，只好把迈出去的那条腿又收了回来。他成了烫手山芋了。
等出了行馆的门，除了跟着伺候的奴才们，随行护卫都只在暗处跟着，以免扰了主子们的兴致。
傅清宁挽着陆氏胳膊，眉开眼笑的撒娇：“世子也太可怜啦，等会儿我们遇见好吃好玩的，给他也带一份吧。”
陆氏点她鼻尖说好：“你紧着自己喜欢的买，随便给他带两样他都知足。”
语气中满是长辈的亲昵。
大抵也只有她敢这样待升王世子。
傅清宁没由来想到自己。
要是能在侯府长大，在母亲膝下承欢，母亲应该也是这样的。
柔婉的，宠溺的。
她吸了吸鼻尖没说话。徐嘉衍跟在她二人身后，多看了她两眼：“青阳城有闻名天下的土陶人，你是不是属兔子？一会儿可以去买一套陶兔子带上。”
傅清宁才眼中一亮，旋即想到霍家的表姐妹们，摇着陆氏问她：“给姊妹们都买一套吧，我自己付钱，是我送姊妹们的一番心意，舅母可不能跟我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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