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们的孩子?”
我们,二字,显得格外动人。
程鸿渐声音有些颤抖,小心翼翼的求证,那副模样倒和周二水多了更多的相似。
周舟坚定得点了点头,“来,了解一下,这位是周呈安小朋友,今年七岁刚上小学。”
七岁的年纪一出,程鸿渐还有什么不明白,当年他出国时,周舟便怀孕了,瞬间他想到了那年周舟的休学,那年他颓废得像个行尸走肉,而他的孩子便降临人世。
程鸿渐屈着一只脚跪在地上,目光轻轻得看着周二水,这么细细一看,两人之间有着太过相似的眉眼,周二水还在“唔唔唔”放着狠话,可当程鸿渐蹲下身来,两人四目相对时,周二水停下来了,瞪着大眼睛也好奇得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周舟放开了周二水,她冷眼盯着程鸿渐,不放过男人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她要对此进行评判,确保周鸿渐发自内心的接受这个她保护了七年多的秘密。
程鸿渐眼角微红,目光中隐约有水光波动,他是真的没想到,没想到最美丽的花朵盛开最卑微的土壤之上,没想到千里跋涉有晚灯等候,没想到过去所有的痛苦在此时此刻就得到了全部的救赎。
他所有对爱情的怀疑,就在此刻,看见这个男孩,就看到了希望。
他克制着,不敢让自己太过激动,忍着滔天的情绪波动,企图稳住颤抖的声线,“呈安,我叫程鸿渐,对不起,我来晚了。”
来自大人的道歉,让周二水有些扭捏,一向伶牙俐齿的他也有些无措,他扭过头看向周舟寻求帮助,周舟对他笑了笑,并对他点了点头。
周二水转回头,算是接受了程鸿渐的道歉,他扬起小脑袋有些桀骜不驯的骄傲模样,“没关系,但是在二水心中妈妈是最重要的,你要排在外公外婆、爷爷奶奶、苏苏阿姨后面。”
童言稚嫩而直白,却让程鸿渐扬起了笑,他已经多年没有这般笑过,周二水指着他的嘴角,扭头又喊道:“妈妈!他也有酒窝!我也有!”
随即,周二水便扬起一个笑容,两个深深的酒窝很是明显,周舟忍不住又望向程鸿渐,才勉强在同一个位子找到浅浅的酒窝痕迹,倒还真有。
大学的时候怎么没发现,亏她还以为周二水这俩酒窝是自己长出来的,原来还是基因遗传.....意识恍惚,目光便飘移了,她的目光在半空中与程鸿渐相遇,更为恍惚。
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啊,周舟只觉得心脏“砰砰”得乱跳,年岁越久,年龄越长,程鸿渐变得比曾经更有魅力,这种魅力不是指五官上的改变,而是来自全部不可言说的气质,比如就是这一目光,欲说还休,饱含情绪,千言万语就像是被压缩成一个薄薄的信纸,那般温和得往她前面遥遥一递,简直就是举重若轻,让人难以抵抗。
特别是像周舟这种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女人。
这样的“温柔一刀”比之前俩人刚刚重逢时候的相处模式更让周舟觉得心动万分。
周舟忍不住咽了口水,有些狼狈得扭过头去,反倒还是周二水浑然不知,还有些害羞得拽着周舟的衣角,目光却忍不住一遍遍逗留在程鸿渐身上。
周舟咳嗽了一声,“先吃饭吧。”看得出程鸿渐对二水接受度非常之好,甚至比周舟想象得更好,她便有意让父子俩多做相处,嘱咐了一句,“二水,带你爸爸去洗手,我们开饭了。”
“爸爸”这个词对于周二水是既熟悉又陌生,在最开始的抵抗之后,或是来自妈妈有意的嘱咐,亦或是父子连心本就难以言语,周二水小小的手在犹豫片刻后伸了过来,扬在半空中,傲娇模样等着程鸿渐去牵他。
程鸿渐下意识就紧紧握住周二水的小手,初为人父,错过了周二水以前全部的成长历经,程鸿渐很是珍惜与他的每一刻相处,他握得那么紧,像是害怕珍贵的宝物从手中溜走。
程鸿渐视若珍宝的态度很好的得满足了周二水,他小大人一样,拉着程鸿渐走进了洗手间,然后指了指一个正常高度的台板,这个台板有一个倾斜的斜度,不是一般常用的洗手盆,而是在大理石中间开了一个很具设计感的正方形,“这是妈妈专用的,现在,允许你用一下。”然后自己走向旁边儿童高度的台板,很是自然得打开细管设计的水龙头,水冲下来,在台板上晕出了水渍,可很快就被设计好的弧度导流到了那个正方形的漏口中。
程鸿渐也跟着打开了水,凉爽的水冲刷在他的手指,带走了上午奔波的一身暑气,想到周舟每日都站在这个镜子前,让这水冲刷过手指,他竟然有些动容,这样子平淡的日子之中带着程鸿渐弥足珍惜的永恒。
周舟已经做好了饭,她其实在厨艺上并不是一把好手,平日都有阿姨帮忙,可每周她都会下厨给周二水做一顿饭,也是为了表达一下母爱,毕竟她自己最喜欢的也是她妈妈做的菜。
这七年下来,一些家常小菜也是手到擒来,等周二水拉着程鸿渐从洗手间出来,周舟已经给他们打好了饭,摆放好了餐具,坐在长方形餐桌的一角,中心位处摆放着周二水专用的餐具,她选择了和程鸿渐面对面的位置,这是一个即可退为朋友,又可进为暧昧的座位安排。
程鸿渐顺从得落座,目光灼灼,看着周舟。
“尝尝。”
程鸿渐从来没有吃过周舟的菜,他夹起一块排骨放入嘴中,瞬间便觉得酸甜感在口中爆炸,是南方人的爱甜口味。
他还来不及赞扬,就听到二水赞美的话源源不断,“太好吃了!妈妈太厉害了!这是二水吃过最好吃的排骨!我要多吃几块!妈妈烧饭辛苦了!等二水长大,我给妈妈烧排骨!”
周二水的甜言蜜语掺和着十斤蜜糖,让被抢白的程鸿渐莞尔一笑,他这样的伶牙俐齿倒像是他妈妈,当时恋爱时的那副娇憨模样,也是甜言蜜语从不短缺。
他其实一直希望这样的日子,一屋三餐四季,与爱人。
而现在,这样的氛围扑面而来,甚至于不仅与爱人,还有聪慧的幼子,让他至今都感觉有些不真实。
吃完饭,周二水拉了拉程鸿渐的手,“你跟我来,我有话问你。”
等周舟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一扭头就发现二水和程鸿渐不见了。她都心一惊,赶忙走出去,细想之下,才发觉自己走了误区,然后便听到了隐隐约约的说话声从周二水专用小书房传出来。
周舟悄悄得靠近,便听见周二水的声音,“妈妈是女孩子,所以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子汉一定要保护好他,你想好了?如果你做我爸爸,你就不能伤害我妈妈,要是让我妈妈哭!我就……我就……”一时找不到好的用词,周二水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有些苦恼。
和他一样,坐在小板凳上的程鸿渐那舍得让自己儿子苦恼,他错过了他的出生,也错过了他的成长,今天第一眼见他,便有着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初得知他的存在,心中便柔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拿更多的爱把亏欠的光阴补上,他揉了揉二水的小脑袋,“便罚我不能再见你和你妈妈。”
“这也行!”周二水歪了歪头,躲开了程鸿渐的手,“你一定要记住!还有不准摸我的头!你现在!还算不上我真正的爸爸!我爸爸一定不能和小潘爸爸一样会打人,也不能像小静爸爸一样外面还有一个家!你能行吗?”
程鸿渐并没有因为周二水年纪小而敷衍他,他慎重得点了点头,“好的。我记住了。”
周舟被程鸿渐这帮郑重的语气搞得哭笑不得,要是没头没尾听他这句话,旁人还以为与他对话的是个德高望重的前辈,说得是关于千万人性命的工程。
周舟笑了笑,旋即又觉得暖心,程鸿渐的反应比她预想得好太多,她心中有底,抬手敲了敲门,便推门而进。
周二水飞快得从小板凳上起身,冲着周舟张开小手。周舟抱起他,哄着他去午睡。
等周二水睡着,周舟出来,程鸿渐站在厨房里收拾已经洗好的碗筷。男人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站在厨房窗前的光亮中,让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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