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辈子总有那么一瞬间,希望地能裂开一个大缝,扑棱一下能掉下去那种,自己下去相对容易点。
或许世上真有这种地缝,但在你需要的时候,它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毕竟上天有好生之德,嗯,大地也一样。
所以扈云只能自己爬起来,若无其事地掸掸土,“呦,是你啊。”
周复伸手帮他拍打后背,毕竟是仰倒,土大多在后面,“对啊,京城也太小了。”
“咱俩有缘。”扈云瞅瞅手里的糖人,连咬带摔,兔子已经没样儿了,“芽儿,咱回去再买一个吧。”
开始看到那饱受摧残的小糖兔子,麦芽差点哭出来,就像受伤害的是她一样,但扈云摔倒,周复出现,那对她而言都是很意外很意外的事情,人就懵在哪儿了,哭都忘了,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小糖兔子已经永远离她而去了,小脑袋一摇,很失落的样子,“不要了,我还有大狗和大狗熊。”
看着她举起糖人,狗和狗熊莫名喜感,周复就指着那大狗问,“这是你扈云哥哥吧?”
麦芽摇头,“这是你。”跟着一举狗熊,“这才是扈云哥哥。”
“……”
“……”
彼此对视一眼,瞧不出谁更胜一筹,周复就想问问扈云为什么是大狗熊,瞅着也不像,可麦宏走了过来,一把拉住小郡主的手,“扈兄,我们还得去一趟恪靖公主那儿,就先告辞了……芽儿,走了。”
麦芽一愣,“要去见瑾儿姐姐么?”
麦宏点点头,拉着她就走,小郡主朝后挥挥手,大狗熊摇头晃脑,“扈云哥哥再见,复哥哥再见。”
两个大男人一起挥手,满脸堆欢,等人走的瞧不见,才又扭头对视,扈云撇嘴,“瞧你这人缘。”
周复也撇嘴,“明明是做贼心虚。”
麦家想干什么,大家一清二楚,可惜时运不济,让胡人搅了好事,但梁子结了,关系回不到过去,麦宏当然不能再与周复谈笑风生,该有的态度必须得有。
扈云作为当事人之一,前因后果太清楚,也懒得去理,“不说他们,最近有什么新鲜事,说来听听?”
周复左右瞧瞧,“就在这儿说?”
街上人来人往,的确不是聊天的地方,扈云往前一指。“离清华阁不远了,好久没吃哪儿的糖茨糕了。”
清华阁是间茶楼,听说老板打越国来的,茶好,甜点更是一绝,在京城也是排的上号的。
“老三样儿。”扈云进门招呼一声,便上了二楼,显然是常客。
周复跟着上去,进了写有若竹的雅间,陈设果然雅致,竹桌竹椅竹塌,悬挂的画作也尽是竹子,走近一看竟然是名家真迹,并非赝品,“卷张画走老板应该不会报官吧?”
恰好小伙计送糕点过来,听个正着,眼神瞬间变得警惕无比,放糕点的时候都没从某人身上移开……但他终究是要出去的。
等人一走,扈云拈起一块糕点,“能不能别这么丢人?以后还怎么带你出来玩。”
周复坐过去,也拿块糕点塞嘴里,“味道的确不错……开个茶馆都要花这许多心思,投入这么多东西,我真替自己担心。”
扈云瞧过来,“听你这意思……是要出来做点什么?”
其实周复的动向他清楚,只是一直以为是在装样子,也就没往心里去,但现在看来似乎不像假的。
周复点点头,“总不能一直无所事事。”
仔细看看他,扈云信了,“怎么不去朝中做事?”
“没劲。”周复不想就此多做评价,“哪有做买卖赚钱来的实在。”
扈云大概清楚关宁的心思了,原来不是想把这货从身边赶开,只是不想他“误入歧途”,无论感情如何,还是希望他前途光明,可以为国效力……这事可以搅和搅和,“我手头上倒有一些生意,有没有兴趣合作?”
“与虎谋皮?”周复问。
扈云摇头,“是狼狈为奸。”
“明明是狗熊。”周复还记得糖人。
“你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扈云当然要怼回去,糖人是狗是狼,他还是能分清的。
大眼瞪小眼,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最后是周复先忍不住,“这就是你说的新鲜事儿?”
扈云一笑,意思你输了,之后道,“靖王最近与一个小寡妇打的火热,作为媒人,你有什么想说的?”
“这话该我问吧?”周复可不认为自己是那个从中牵线的红娘。
扈云摇头,“不对,事情因你而起。”
周复也摇头,“后面都是你们自作主张,与我无关。”
“好,就算红娘不是你,但早晚有天会影响到你,就一点不担心?”扈云想他懂得人无远虑必有近忧的道理。
“只要他们够聪明,就不会来招我,短期内我们是没有利益冲突的。”周复还真没把这事放心上,“倘若他们不开眼,事情也好办,打哪儿来回哪儿去,保证不留啰嗦……你知道,我一直是个喜欢礼尚往来的人。”
“就讨厌你们这样的,简单粗暴,一点技术含量没有。”扈云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引起不适,忍不住吐槽,“就不能把事情做的更具观赏性吗?”
“有那功夫为什么不多睡会儿觉呢?”有些事情,周复只重结果,过程越简化越好。
“你这人真没意思。”扈云翻个白眼,“既然你不把他们当回事,以后吃亏可别哭。”
周复喝茶,懒得接这茬。
扈云只得挑起新话题,“刚刚麦家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那套方法对他们也好使么?”
周复看看他,“你就为了挑事来的吧?”
“我不挑事他们就不对付你了?”扈云反问。
周复想了想,似乎是这么个理儿,“你有好办法?”
扈云点头,“跟我合作呀,看谁还敢欺负你。”
“关宁。”周复举例。
“……”扈云想拍他,“你们夫妻的事儿不归我管。”
“那就什么事都别管了。”周复又拿起一块点心,“麦家再不识趣,我就把事抖搂开。”说完把糕点丢嘴里。
扈云脸皮子直抽,“你想拉着多少人一起死?”
“看来你消息不够灵通啊。”周复瞥一眼他,“罪魁祸首要远嫁他方了,以后不归这边管,说说问题不大。”
扈云还真没留心这种事情,“我又不是你,总喜欢这种八卦……照这么说来,钟成也快离京了,当浮一大白。”
说完以茶代酒,真就喝了一碗。
“你俩何仇何怨,从小斗到大,有意思吗?”周复好奇地问,这两个八字不合,见面就掐。
“无仇无怨,单纯看他不顺眼。”扈云看他,“就像咱俩,能坐在一起喝酒扯淡,能互相挖苦调笑,看着关系很好,但一说到合作共事……呵,就只剩提防算计了。”
这话没毛病,周复叹口气,“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怪的很。”
扈云也同意,“也不知道上辈子谁欠了谁……”
“当然你欠了我。”周复接话很快。
扈云乐了,“凭什么?”
“要不你能跟我这么客气?”周复让他自己想。
扈云愣了,一时竟有难以反驳的感觉,尤其想到坑害其他人的事迹,就觉对某人着实是太好了,好的太不像话……莫非我上辈子真欠了他?
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周复笑着拍拍他肩膀,“没事,慢慢还就行了,我不着急。”
扈云一把拨开他手,“去你的,少往里边绕我,回去修炼一千年再说。”
周复嘿嘿笑着不接茬。
扈云越瞅越气,终于是把来时的目的想起来了,“对了,有件事儿忘了跟你说……恭喜!”
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周复警惕起来,“怎么,你又要送我一个姑娘?”
“那算什么喜事。”扈云笑的有点瘆人,“恭喜周兄,关统领御前请功,陛下恩准,您就要飞黄腾达了。”
“……”
周复吓得从椅子上出溜下去,砸在地上咣地一声。
扈云忙去扶,“别激动别激动,开始肯定不会是多大的官,朝廷也要体面,不能落人口实,但以周兄本事,加官进爵指日可待,到时小弟一定为你好好庆祝,咱在楼上楼办它百八十桌,你说怎样?”
不怎样!
周复蹭一下从地上起来,抓一把糕点塞嘴里,边嚼边往外走,“现在我就去找那娘们算账,如果一切顺利,明天我请你喝酒,如果不顺……看在咱俩还有点交情的份上,帮我订一口好棺材。”
“行,我给你打一副楠木的。”如果是埋周复,扈云还是舍得花钱的,就冲他气急败坏的模样,也值这口棺材……心情终于大好。
周复已经懒得与他计较,脚下生风,没多久就赶回统领府,在门卫处得知关宁就在家中,三步并两步,蹭蹭就蹿进去,后面门卫叫他好几声,他都没答应。
一路疾行,直扑中军帐,提刀抱剑迎上来,让他一把拨开,飞一样进了中厅大堂,“你给我……”
“嗯?”颇有压迫感,带有几分威严的声音起范。
周复瞬间馁了,噗通一声跪地上。
“……送东西来啦!”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