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丁泯叫着从门口那边跑过来,急匆匆地,只是身体可能又胖了点,上台阶时失了重心,噗通一声跪趴那儿了,五体投地。
顺帝放下御笔,微笑看来,“如此大礼,犯了何等大罪?”
知道皇上在拿自己开心,丁泯当然不会真的趴那儿求饶,奴才没这么做的,“君前本就该如此,只是奴才太心急,不小心早了几步,还请陛下当没看到,容奴才偷偷爬两步。”
他说的有趣,顺帝心情自然更好,“别爬了,起来奏事。”
“奴才谢恩。”丁泯恭恭敬敬爬起来,球一样的身体往前滚了两步,把让他着急的事情报上,“陛下,宫外刚传来消息,关将军那赘婿又惹祸了。”
“又、又惹祸了?”顺帝脸上表情古怪,不知是在愁还是在笑。
不管皇上什么心情,丁泯都得把严重性说出来,不然谁晓得大棒往哪儿落,“是呀,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以前挺老实的人,入赘到关家就开始惹事生非,祸闯的一次比一次大,可惜了关将军。”
“那小子又做了什么?”顺帝问询时表情纠结,不知道是不是在后悔指派这门婚事。
“打了一帮子人,其中有安国公的孙子滹亭侯的儿子,等等等等,一大批世家子弟。”牵涉的家族有七八家,丁泯没有一一报上,只说了两个紧要的。
至于这事重不重要,当然重要,后面跟着“一大批”。
顺帝却松了口气,问,“只是把人打伤?”
“鼻青脸肿,据说很惨。”丁泯可以肯定没死人,也没缺胳膊少腿的,但那些人到底伤多重,他是不敢打包票的。
顺帝听完笑了,袍袖一甩,“无妨。”
就这?
丁泯读出这样的消息,却深深担忧,又提醒一句,“陛下,据说安国公他们已经带人去将军府了,两边要是打起来……有损朝廷体面呀!”
“他们还有体面?”顺帝对那些王公贵族是相当不屑的,冷笑一声,“他们要能打下将军府,朕给他们体面,人人都加武威将军衔,呵。”
最后一声“呵”,自然是不信他们有那个本事的。
皇上已经定了基调,丁泯也就不再说什么,再有任何提醒与见解,就是在嘲笑皇上的智商了,难道你能想到的,九五至尊想不到?
很多人在皇上身边呆不久,只是犯了两个错误:话太多与话太少。
做奴才难着呢。
他不说话了,顺帝却问起来,“他们为什么……打架?”
皇上问的如此直白,丁泯额头都冒汗,这是童心未泯啊,换了普通人肯定是好事,但皇上按小孩子思路做决定,那是要出问题的,所以斟酌着回,“好像也没什么大事,据说是喝完酒遇到,口角了几句,那赘婿就动手打人了。”
没有大事,毫不精彩,您贵为一国之君,就别惦记了。
“谁动手谁动嘴?”顺帝没能让他如愿,越问越细。
“似乎是陈槐那些人挑衅在先,那赘婿一句话没跟他们说,直接动手了。”丁泯是仔细问过的,所以回答的清楚。
“哦。”顺帝想了想,开口夸奖,“家里受了气,外面撒出来,好男人啊。”
角度有点刁钻,丁泯有点不知道该不该喊一声“皇上圣明”,只能说点别的,“陛下,与那人喝酒的是七殿下。”
“老七?”顺帝虽然在问,但一点都不意外,见丁泯点头,笑笑,“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有点贪心,有了钟家还不够,还想拢住关家,岂不知贪多嚼不烂,早晚要出事情。还有,烧香要趁早,哪能临时抱佛脚……老五与那小子最近联系多不多?”
这事得认真回答,半点马虎不得,丁泯弯腰躬身,像只蜷起的虾球,“回陛下,自从五殿下与那罪臣之子结实,接触一直不多,私下见面从未超过两柱香时间。”
“这孩子像朕,但朕做的未见得好,江山再交到……”顺帝说到这里,眼睛突然一瞪,“你干什么?把手放下来!”
丁泯双手捂着耳朵,一脸茫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顺帝只能以手势命令他。
手放下来,丁泯立刻跪倒,“奴才知罪,请陛下责罚。”
“你啊!”顺帝自然不会真的罚他,叹息一声,“朕果然是孤家寡人。”
“陛下!”丁泯趴那儿,怎么看怎么像只大号蛤蟆,“奴才有罪!”
“去去去!整天有罪,也没见你改一回。”顺帝边说边站了起来,“伺候朕休息。”
丁泯小心抬头,往外望了一眼,“现在?”
顺帝政绩如何,那要后人评说,但说到勤勉,他是对的起这个国家的,除非身体有恙,很少是子夜之前入寝的,现在还差一个多时辰。
“朕要养足精神。”顺帝苦笑一下,“小家伙们太闲,老东西也不消停了,朕招谁惹谁了,还得管他们这些狗屁倒灶地破事儿!”
今晚将军府那边肯定要热闹一次,热闹过了,最后还不是要闹到他这儿来?什么事嘛!
皇上爆粗口,但不涉及要紧事,丁泯是听也不是,不听也不是,两手在耳边做招风状。
顺帝回头看到,气哼哼补了一句,“还有你,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奴才有……”丁泯又要跪下去。
“真想挨板子?”顺帝截断了话头。
“……有事要奏,天色不早了,陛下还是安寝吧。”丁泯中途转口,接的难免生硬,不伦不类。
顺帝笑骂,“狗奴才,朕早晚让你们这些人气死。”
“奴才……”
“嗯?”
“……前面引路。”
丁泯滚向前去。
这边皇上要睡,另一边的周复却给一盆冷水泼醒。
睡的正香,兜头一盆冷水浇头上,稀里哗啦,先不提起床气的事情,谁能受得了?
“他妈谁啊!找死啊!”
周复蹭一下坐一起,身上汁水淋漓,破口大骂。
“嗯?”旁边声音不大,却带着威压。
周复赶紧抹了把脸,青铜鬼脸,口张目圆,獠牙森森,吓人地模样闯入眼帘,换个人估计能吓得跳起来,但他却瞬间堆出一张笑脸,变脸之快,同样令人嗔目结舌。
“是相公呀,过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有什么急事吗?还是单纯想让奴家侍寝?”
“你都干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如今人家都打上门来了!惹祸精!”飞枪怒斥。
周复看都不看她,只是盯着眼前换上鬼脸的“相公”,如果没有记错,这张面具是她上阵专用的。
关宁也看着他,“为什么动手?”
“看他们不顺眼。”周复的理由纯朴过了头。
“你看谁顺眼?”关宁又问。
“反正没有你。”周复欠揍地回。
“很好。”关宁倒蛮喜欢这个答案的,“哪天你打过我了,我就放你离开。”
不信有这种好事,周复狐疑看她,因为他清楚,两人关系的分与合,他们说了不算。
知道他怎么想,关宁却没做任何解释与保证,简简单单转过身去,“以后你打小的,我打老的,要让京城这些人听到咱们夫妇的名字就怕。”
“……”周复坐不住了,慌忙从床上爬下来去追,鞋都来不及穿,娘的,他可没这么想过!
这个虎了吧唧的娘们!
“我自己打,我自己打!”周复边追边喊,声音转了调,一副要哭出来的模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干,相信我,我能行!”
关宁理都不理他。
“大晚上的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周晴揉着眼睛从屋里出来,身上就披着件小衣,红红的肚兜,细细的小腰一览无余。
周复赶紧挥手,“回去睡,没你事儿!”
“嫂子,你怎么来了?”然而周晴看到更重要的目标,小跑着过去。
“回去睡觉。”关宁扭了扭头,“等我把那些不知所谓地家伙打走再找你。”
“哦哦哦。”周晴小鸡吃米似地点头,听话地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嫂子,你可一定要来。”
“嗯。”关宁算是答应了。
“噢噢噢噢!”周晴欢快地跑回屋子。
“……”周复很受伤,妹妹算是白养了,但很快就顾不上她了,那边关宁已经出了侧卫营。
“等等我!咱有事好商量,好商量!”
看着他们一追一赶出了侧卫营,楼上岑冬倚窗问,“九姐,他们这样处理事情,会不会惹下大麻烦?”
鱼九娘懒懒地打个呵欠,往楼上望一眼,“呦,这就担心上了?怕二夫人的位置坐不稳?”
她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明显就是不想说实话,岑冬也不费力再问,眺望远方,心里默默祈祷:你们一定要好好的。
紧赶慢赶,还是追到了大门前,关宁暂时停下,周复冲前面伸开双臂,路上已经重复好几次了,希望这次有用。
“我的事情我自己解决,你别掺合行不行?算我求你。”
哪怕外面人声鼎沸,什么“交出凶手”“严惩恶贼”“不死不休”之类不停循环响起,还把大门撞的啪啪响,出去肯定没好下场,毕竟双拳不敌四手,但他已经顾不上了,真让关宁提兵打出去,他还能走?
做梦!
“夫主外,妇主内。”
关宁只回了他这么一句,然后缓缓抬起手来。
“列阵!”
身后一队士兵,刀盾兵往前一步,嘿地一声喊。
“开门。”
随着这声,抬起的手臂重重落下。
周复痛苦回头,大门两侧各有一个士兵,同时拉动门闩,咣当一声,大门瞬间被撞开,一些人猝不及防,摔了进来,但在他们后面,是一张张兴奋地脸孔,举着各种家伙事,呜哇喊叫地冲进来。
争先恐后!
某人异常痛苦地抬手遮眼,只听耳边甲胄碰撞。
咣、咣、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