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么?”狗娃问正狼吞虎咽的周晴,明显多此一问。
“好次。”嘴里塞得比较满,周晴声音都变了,但脑子没跟着变坏,“你四不四还要出驹呀。”
“嗯。”狗娃没骗她,顺手把小斧头别到腰后。
“嗝儿……”周晴噎住,使劲捋捋才顺下去,“为什么?”
“送钱不行。”狗娃看看她,“只能再少两个字。”
“少两个字?”周晴这次没听懂。
狗娃摸摸她头,“虽然你既不可爱,吃的又多还啰嗦,但总还是我的人,不是谁想卖就能卖的。”
听他前面说的,周晴腮帮子习惯性鼓圆,不过后面这些顺耳朵话出来,立刻眉花眼笑,好哄的不行,“卖我做什么,又不值钱。”
“就是。”狗娃附和,“傻子才想卖你。”
周晴噘噘嘴,“哥是个坏人。”
“因为我就要去做坏事了……”狗娃吐口气,“爹不喜欢,娘肯定也不喜欢,你……也不要喜欢,将来再有,一定记得拦着我。”
周晴放下筷子,“为什么今晚不拦?”
“因为一定得去。”狗娃拉着她,让她坐好,使劲按按她肩膀,“想过安生又舒坦的日子,就得让老虎躲着你走……老虎是不会无缘无故躲着你走的。”
周晴咬了咬唇,“哥,盆儿在这儿等,哪儿也不去。”
“很快回来。”狗娃笑笑,转身而去,“几只弱鸡,费不了多少工夫。”
繁星点点,夜凉如水。
两个兄弟陪着有些喝多的卢广义,摇摇晃晃,在路上浪荡,看到野狗丢砖头,看到人就骂咧咧,弄的人畜都躲着他们走,嚣狂的很。
呜汪~~
又一条野狗夹着尾巴跑掉,换来他们得意大笑。
就这样,踉踉跄跄,咋咋呼呼,走进离家很近的巷子。瞅着左右无人,卢广义带头,扯下裤带,对着一户人家的门洞开始泚尿。
“谁在外面?”听着家里狗叫,主人家问了声。
“滚!”贾大鹏吼。
里面顿时没了动静。
“扫兴。”卢广义系好腰带,又往前走。
那两个要慢一点,收了溜儿,提上裤子就追。
就这样又过两个道口,眼看离家越来越近,卢广义转身回头,“哥几个回去休息吧,哥哥到家了。”
以往也是送到附近,从来没出过什么事情,贾大鹏也没多想,“大哥晚上悠着点,小嫂子还嫩,经不起您折腾。”
“滚蛋!我们两口子的事儿,你们少管。”卢广义笑骂,并没有真生气的意思。
“嘿嘿嘿,管不了管不了。”贾大鹏笑的猥琐,挥手而去,“大哥,兄弟先行一步。”
说完,就带着那个兄弟从旁边路口转走,至于把人送回家什么的,那是提都没提。
老大新娶了房小媳妇,据说俊的很,但就是藏着掖着不给大家看,马奇虎问了好多遍,除了挨凶,啥都没落着,他又怎会自找不痛快?
说是兄弟,那也是在喝酒吃肉,没利益冲突的时候才作数,谁当真了,就离死不远了,又不是没有前车之鉴。
拐个弯,走起路来都轻快不少,总不能让老大觉得酒量不如你吧?
另一边,卢广义摇摇晃晃往回走,眼看就到门口了,耳朵隐约传来一声叫,声音不大,但是很熟,不自觉扭头,巷弄里空空荡荡。
“大鹏?”
没有任何回应,卢广义摇摇头,回手就要拍门,但始终拍不下去,总觉得背后有什么。
手落下来,晃晃脑袋,从后腰拔出把尖刀,一手扶墙,一手抓刀,慢慢往回走。
到转角处,先提了提神,才一下跳出去。
“大鹏!”
“大鹏?”
名字连叫两声,但语气已经截然不同,头一声是为了提神,有那么点激动兴奋,后一声已换做迟疑惊惧。
人倒在了地上。
就在前面不远处。
四周没有旁人,心里基本能肯定他们已经出事了,但酒精仍在身体里作祟,令思维出现了诡异的自我安慰……也许他们只是喝多醉倒了。
没有喊叫,没有转身就逃,反而走上前,试图把人扶起来。可手伸出去,腰弯下来,血腥味冲进鼻腔,瞬间所有侥幸都没有了。
“谁害我兄弟?!”
慌张地拿着刀四下乱看,却连个鬼影都看不到,心瞬间提到嗓子眼,立在原地,小心戒备,动也不敢动。
嗒、嗒、嗒……
一声声不高的脆响在身后响起,似乎是有人拿着什么敲墙,忙回头转身。
小小少年,微笑走来。
手里头拿着尺寸不大的小斧头,走一步敲一下墙面,像是顽皮的孩子,做着恶作剧。
“是你。”人认识,不久前还见过,但给卢广义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是你杀了大鹏他们?”
狗娃摇头,“不够准确。”
还差一个。
卢广义一凛,酒醒大半,横刀在前,“你的例钱不用交了。”
“我是差钱的人么?从来也不是钱的事情。”反正人就要死了,狗娃也不怕吹的牛皮传出去。
“那你想要什么?三门帮?老大我可以让给你做,从此以后叫你大哥。”卢广义不愧混江湖的,谎话说起来又快又稳,看上去还特别有诚意。
狗娃又摇头,“我怎么可能做勒索敲诈的生意?我愿意,我娘都不能答应。”
“那你到底想怎样?”卢广义快压不住火了,眼神又变得凶狠起来,做那么久老大,还没给人这样欺负戏耍过,真当他好欺负?
“我想好好过日子。”狗娃敲着墙走近,“不受打扰那种。”
“这个好办,我回去就约束众弟兄,绝不去贵铺捣乱,倘若有别人闹事,我派兄弟把他们打走。”看他要求不高,卢广义以为事情又可以商量了。
狗娃笑笑,“比起你说的,我倒是更愿意相信,你明天会带一票人砸了小店。”
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
卢广义赶紧摇头,“不不不,小兄弟多虑了,我们混江湖的,讲究的就是个一言九鼎,答应就能做到,绝不会坏了信义。”
“我也是混过江湖的。”狗娃告诉他,“比起信义,我还是比较信奉另外一句。”
“哪句?”两人已经很近,卢广义戒备着问。
“求人——不如——求己!”
一句一顿,话落前冲。
“你特么!”
卢广义跟着反应,握刀前刺。
斧刃自下而上划来,眨眼间,错身而过。
噗通!
卢广义扑倒在地,身体抽搐,两目圆睁,到死都不信,他竟然不堪一击,连一斧头都没躲过去。
不应该呀!
狗娃擦去斧头上的血迹,自言自语,“暗刺不会这样杀人,不会废话这么多,所以,我不是……谁?!”
话说一半,听到异响,提斧纵步,瞬间到了前边转角,无论是谁,看到他杀人,该灭口当灭口——玛德,还是暗刺那套好使!
“俺不是谁,不不不,俺谁也不是,不是不是,俺什么也没瞧见。”
人高马大的汉子,面壁蹲在墙角,朝后撅着个大屁股,筛糠似的乱抖,仿佛这样就没人能看到他似的。
一听声音,狗娃就知道是个熟人,斧头收起来,“二骡子?”
“不不不,俺不是二骡子。二骡子是谁?俺不认识,听都没听过。”被一眼认出,二骡子都快哭了,急着否认。
想想他也是倒霉,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要今晚过来投靠卢广义,遇到这种事。
也怪疤瘌哥,惹谁不好,惹小魔头,人给抓进去,现在都没放出来,威虎帮也没了,不然他能来这儿?
转念工夫,他先自责,后甩锅,该想的不该想的全想了,就是没想到怎么才能逃走,只能继续面壁,装什么都没看到……据说这样,就能活一命。
“你真不是二骡子?”狗娃笑问。
“不是,俺绝对不是。”二骡子继续否认。
“唉,那算了。”狗娃叹口气,“你要是二骡子,还寻思着放你一马,既然你不是,那还是杀人灭口吧。”
“俺是俺是,俺就是二骡子,如假包换!谁要说俺不是,那就是驴养的,”二骡子赶紧改口,身子也转过来,也是这时才看清狗娃是谁,瞬间吓瘫,“俺滴个娘咧,咋又是你咧。”
“有缘呗。”狗娃冲他一笑,挺和蔼可亲的,他却吓得一哆嗦,“别怕,既然难得遇上,就帮我个小忙呗。”
“您让俺干啥就直说,别吓唬俺了。”二骡子不知道怎地,看他笑眯眯说话,打心眼里头害怕。
狗娃才没那么闲,吓这么个憨货,反手往后一指,“太沉了,帮忙抬一抬。”
早说啊!
“俺去俺去。”二骡子连滚带爬地冲过去,一肩扛一个,跟玩儿似的,但光扛起来没用,“搬哪儿去?”
“不远。”狗娃前面带路,“跟我来。”
二骡子哪敢说个不字,颠颠地跟上去,巷子里没什么灯光,但投在地上的影子,还是被拉长拉长。
第二天晌午。
三门帮总舵。
马奇虎百无聊赖地打着呵欠,武琨却有些烦躁地走来走去。
“我说你别晃了,晃的人眼晕,老大是新婚那个燕尔,那股新鲜劲儿还在,搂着新媳妇不愿撒手,晚点过来太正常了,以前又不是没有过。”
武琨扭头看他,“那大鹏呢?怎么也没来?”
“那小子好赌成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不定昨晚又在哪儿输掉了裤子,躲犄角旮旯不敢见人呐。再说了,他十天九天不到,这也值得一问?”
他说的都对,武琨也无言以对,只是说,“不行,我得去找找,不然总觉得不踏实。”
“你啊,就是瞎操心,现在咱们上有府尹大人罩着,左有陈哥护着,等闲没人敢招惹咱们,咱们又不惹那些不能惹的,你说你整天瞎寻思什么?”马奇虎死看不上他,觉得他就个娘们儿一样,没事就玩杞人忧天,累不累啊!
“你歇你的,不用管我。”武琨还是坚持己见,风风火火往外走。
也就是这时候,有个小弟跑进来禀报,“武爷,昨晚那小子来了,说是上供。”
武琨心里咯噔一下。
马奇虎却已在说,“让他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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