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有人偷偷出去,都不带自己,周晴很生气,决定一天不理他,只把嫩滑的豆腐脑一勺接一勺送进嘴里。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没出息那样儿。”狗娃当然不晓得她心里在想什么,吃着同样的豆腐脑,扫着四下的风景。
暗暗跟着他的人变多了,也变少了,这么说并不矛盾,专业的少了,不专业的多了。
从他设机关坑人后,那些受过训练、非常专业的盯梢人士,人数减了三成,若非如此,他也不敢夜里偷偷出去,不管去干什么,几乎百分百被发现。
被发现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他会功夫的事情泄露,身份大概也会被拆穿,那时,什么结局真就不好说了。
盯梢的人变少,必然出现空档,以他所学,偷溜出去不被发现不难。
当然,如果事先知道要见的是位王爷,他肯定不会费劲巴拉做这些,而是选择踏实在家睡大觉。
但见都见了,他也不会去后悔什么,毕竟能够改变的是明天,至于昨天……大概神仙都没法改变什么,那又何必耿耿于怀?
所以,他现在心情还算是不错,即便多了许多讨厌的苍蝇,在四下飞来飞去。
他又不是肥羊,怎么连这些人都盯上他了?
和那些专业人士的讳莫如深不同,这些人可是把不怀好意写在脸上的。
但他们不动,狗娃也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填饱肚子,就又拉着周晴逛起来。
不管什么地方,时不时都会有一些经营不下去的店铺出租,很多时候只要你给钱,那些尚未卖出的商品他们都能半卖半送,只为早点脱身。
至于为什么失败了,他们多半不会深究,至多怪一下时运不济,选错营生之类的。
但于商铺而言,有些事情很有趣,无论买卖什么,做的那行生意,都有人大赚特赚,同样也有人大赔特赔。中间差了什么,一直众说纷纭,没个共识。
但让狗娃说,无非事先没有准备够,事后没有尽到力,占比最小的反而是运气。
而他要做的,就是逛逛这些人的店,套套他们失败的原因,顺便谈谈接手店铺的事宜……虽然已经锁定街角那间杂货铺,但有更好的,换一换也是可以的。
成王那边,大概也不会介意他折腾,不折腾不摩擦,关系又怎会变得牢固?
谁想到,店铺老板都不好打交道,愿意跟一个少年聊天的几乎没有,套路准备很多,但人家压根不给机会,直接跟你玩以貌……不,以年龄取人。
怪不得他们都做赔了,要结束生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一圈转下来,只有杂货铺那边是他主动离开的,别管演给谁看吧,生意一次就谈成,还是太刻意了。
“中午想吃什么?”半天过去了,这是狗娃跟周晴说的第二句话。
周晴抿着嘴,斜着头,把不交流不原谅大业执行到底。
“油炸臭豆腐!”狗娃看着远处,两眼放光。
“不要!臭死啦!”周晴瞬间破功。
每个人都有软肋不可触碰,周晴的显然更多也更明显,相处这许多天,狗娃抓着了不止一处。
“嘿嘿嘿,那你说吃什么?”
“哼!”
“没卖这个的。”
“欺负我!”
“就欺负你,怎么着吧!”
“……”
周晴腮帮子又鼓起来,狗娃伸手捏捏,“真软和。”
“讨厌。”周晴嘟嘟嘴,往前边一指,“我要吃那个。”
她指的是间糕饼铺子,其中有款白糖软糕,她特别喜欢吃,每次都弄的双手黏黏的,碰哪里哪里脏,每次洗衣服时都嚷嚷不再吃了,可每次看到,就又把说过的话丢到九霄云外。
“行,给你买一块,但就一块哦。”
一块白糖软糕的钱,可以买二十来个馒头,十多个包子,小碗豆腐脑三十来碗,一般人家是不会吃的,如果不是兜里暂时不缺钱,未来又有了着落,狗娃宁可臭豆腐熏死她,也要打消她这种奢侈败家的念头。
两人拉着手过去糕饼店,店老板热情招呼,“小伙子真不错,又给妹妹买糕吃。”
“没办法,养了只小馋猫。”狗娃很肉痛的模样,“老样子。”
周晴撅着嘴儿,使劲挠他掌心,以示不满……她一点都不馋!
“拿好了您。”店老板把包好的白糖糕递过来。
狗娃先把几个大钱给他放板上,才接过白糖糕,反手递给周晴,“谢谢老板,生意兴隆。”
这话以前讨饭时常说,后来成习惯了,一直没改。
可店老板听了却下意识去看案板,真的有大钱在,才确信他是给了钱的。
再抬头,兄妹已经走出去,不禁苦笑,“也不知谁家的孩子,真有意思。”
“哥,你吃什么?”周晴捧着软糕,嘴上已经黏糊糊,才发现只有自己在吃,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不急,有人请我吃。”狗娃笑着说。
周晴左右看看,“他们为什么总跟着我们?”
连小姑娘都觉察到了,那些人的不专业,可见一斑。
“可能太闲了吧。”狗娃如此说,“不然不会没事找事。”
“嗯。”周晴肯定地点点头,然后头就没再抬起来,软糕还是趁热吃好。
兄妹俩不紧不慢,往常一样,走进僻静巷子,回家的必经之路,每天都要走的。
没到第一个岔口,那些人就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前后都有,嚷嚷着“手脚麻利点”,兜着麻袋罩过来……绑人也是这么不专业。
狗娃没反抗,只是抱紧了周晴,于是,他们被套进一个口袋里。大概是觉得一个不够保险,捆了一道绳索后,又加套了一口麻袋,也不怕把人闷死。
至于没先堵嘴、可能发出呼救声之类的事情,他们这些不专业的自然想不到,一挨得手,抬着人就跑了。
“救不救?”
好几个人都在请示同样的问题。
“跟上去看看。”
看着旁人的选择,最后都做了同样的事情。
一路缀着,最后跟到一处大杂院。在有人还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的时候,有人已经暗生疑窦,“刀疤刘一个泼皮无赖,也敢往这事里掺合?”
显然有人认识这地方,也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就是评价不高而已。
“老大,人抓来了。”
麻袋摔在地上,许久不扫的院子顿时尘土飞扬。
“轻着点,这可是小财神爷。”左脸有疤的汉子拍散扑到脸前的灰尘,“打开看看,你们几个做事从来马虎,别再抓错了人。”
“老大,放心吧,这次绝错不了。哥几个跟了大半天,哪儿哪儿都像,这才下手的。”
话是这样说,但还是把麻袋解开来,就两个小孩子,怎么都不可能跑的掉。
重见光明,周晴连打几个喷嚏,才转眼四看,“哥,他们是谁?这是在哪儿?”
“下次问点哥知道的。”狗娃扩胸抻臂,吐了口气,刚刚摔那下还挺疼的,身上又压着一个人,且得缓缓。
只是他们好像忘了,如今正在被绑架中,别的不说,总该拿出点害怕的样子来,不然太不给绑匪面子了。
“这里是威虎帮总舵,这位是我们帮主刘疤瘌,你们两个小崽子,还不快过来磕头。”
果然,有人看不下去,字号报出来,就两个小孩子,吓也吓死了。
周晴眼睛眨巴眨巴,“威虎帮是什么?”
无知的小毛丫头!
那人怒了,“俺们威虎帮是京城第一大帮,杀人越货,掳人勒索,什么坏事都干!小丫头,怕了没!”
“怕了。”周晴躲到狗娃身后去,“哥,他是疯子,你保护盆儿。”
“你才疯子!过来!看俺不把你屁股打烂!”那憨货捋着袖子要过来打人。
“二骡子,滚一边去!”老大终于看不下眼。
憨货回头,“大哥,他敢不怕咱,必须好好收拾,不然咱们威虎帮面子往那儿搁。”
老大刘疤瘌拉拉个脸,“我都没说话,你哪来那么多屁话!”
“大哥,俺错了,俺一向心直口快,您别生俺气。”憨货终于意识到自己抢了老大风头,赶忙退一边去。
刘疤瘌懒得理他,拉着张板凳走到狗娃他们前面不远处,放正,坐好,二郎腿翘起,摆足了老大的样子。
“知道为什么抓你们过来吗?”
“知道。”狗娃点头表示清楚。
“说说看。”刘疤瘌往后一仰,椅子晃了一下,差点栽倒,赶紧前倾,稳住了后怒骂,“早就让你们修一下,怎么还没修好?”
“老大,咱们这些人里,没一个是木匠,怎么修啊。”有人诉苦。
“这是理由吗?”刘疤瘌怒问,刚刚真是丢死人了,还让两个孩子看了去,传出去,他这京城第一大帮的帮主还怎么混?
老大发火了,一众小弟都耷拉脑袋,噤若寒蝉,可见老大在他们眼中,威信还是挺足的。
噗。
周晴却捂着嘴笑出来。
刘疤瘌着恼,“怎么,你有意见?”
周晴赶忙摇头……捂着嘴摇的,真怕自己笑出来。
刘疤瘌又不瞎,当然看的出来,“二骡子,你说的对,小丫头欠收拾,你去教训她下。”
“哥!”周晴嗖一下躲狗娃身后去。
狗娃叹口气,看向对面那个摆谱的家伙,“咱们的话是不是还没说完?”
刘疤瘌一愣,转头问,“刚刚我说到哪儿了?”
“大哥,你让那小子‘说说看’。”二骡子人憨记性却好。
“对。”刘疤瘌指着狗娃,“说说看,你知道什么。”
狗娃摸摸鼻子,有点郁闷,先前准备好的话有点不大想说,跟这样一帮人那样说话,真怕他们听不懂。可一时又找不出别的说词,只能叹气。
“你们不想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