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已经很久没有睡过这样沉的觉,尤其是在感受到身边有一股久违的熟悉气息,所以当有人来到旁边的时候,她并没有立刻惊醒,而是有些下意识习惯。
“……别动。”
她朦胧之间攥住了对方不安分的手,郑晚瑶眉头紧皱的时候,睡得有些不安稳。
不仅仅是昨天晚上一夜未眠,实际上前些天就已经没睡过几个时辰的觉,再加上这股气息很安稳,所以郑晚瑶也就沉沉睡去。
很快她紧皱的眉头,就逐渐被人慢慢抚平。
屋子里面安神香的味道,极为怡人浅淡,也随之逐渐散开。
明明是白天,然而外面蝉鸣的声音,混着身边无比熟悉的气息后,却很像是安静的夜里,好像只想这么沉沉睡去。
“阿瑶……对不起。”
裴景承身上的朱红腰带,尚且坠着郑晚瑶之前送给他的缠云玉,此刻泛着温润的浅光。
他脸上同样没有什么气血,从前一直跪在外面等着郑晚瑶,即便是对方强行下了旨意要他回鹿野,但是裴景承却依旧没有离开过。
裴景承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做,他也知道现在来到这里,甚至是爬到了她床榻之上,完全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对方甚至可以直接叫他杖毙。
裴景承知道自己没什么脑子,所以当初答应太傅和父亲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有今天这么一天。
他以为会被厌恶,可是能叫他远远跟在郑晚瑶身边也好,可实际上对方已经不再看他一眼。
“等你醒后,我会去太傅坟前赔罪。”
裴景承很轻很轻地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他便大逆不道一般,跟郑晚瑶和衣而眠。
他从背后虚虚搂着郑晚瑶的腰,脑袋也像是从前一样,很深很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里面。
很熟悉的味道。
明明相互抱在一起的时候很温暖,可是裴景承却觉得心里面一片荒芜。
他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但是裴景承却并不后悔。
因为当初在朝堂之上,裴景承就已经很清楚,只有他的身份是最为合适站出来,然后揭穿所谓摄政王的真面目,甚至要他赴死。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女帝党。
太傅无论是主动赴死,还是被逼,最终都不会改变一个事实,那就是是裴景承亲手将他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
所以郑晚瑶恨他也是理所当然。
“阿瑶,是我错了。”
裴景承垂下眼睫,那张向来意气风发的少年艳面,如今很像是被看不清的薄雾笼罩着。
他像是暗中窥伺别人的狗,但凡主人松开缰绳让他滚开,那么无论是多远的距离,裴景承都还是会挣脱枷锁,摇着尾巴回来。
如果郑晚瑶真的,从此以后再也不想见他,那裴景承就再也不会明面上出现在她面前。
从前他还跟卫渊暗中较劲过,说那面容丑陋的暗卫,像是影子一样不见天日。可是如今他却连能不能成为影子,都好像成了奢望。
裴景承安安静静等着她醒来。
……
郑晚瑶能够感觉到一股浅淡的青草香,却很像是被焚烧过后的气息,带着些野性却并不让人觉得恐惧,反倒是甘冽和幽宁。
这样的味道也就只有裴景承会有。
她以为自己还在梦中,尤其是脖颈之间也被对方小心翼翼埋首的时候,很像是毛茸茸的犬类才这样肆无忌惮。
可如果是梦的话,也会这样悲伤吗?
脖颈间有一滴滚烫的泪滑落到脊背,很快就被粗粝的唇齿舔去。
白日做梦,午时难眠。
郑晚瑶在想,原来即便是在梦中,裴景承也跟狗差不多黏黏糊糊。
她难得想起最后一面的时候,郑晚瑶毫不留情让他滚回鹿野,即便是秋蕊说他后面一直跪着,郑晚瑶也冷着脸不见。
实际上正是因为夏玄策的事情以后,郑晚瑶已经逐渐意识到,裴景承不适合再留在咸阳,如果他再出什么事情,郑晚瑶已经不会再有系统道具去挽救。
她好像从来没有像这样累过,累到很想就这样永远留在梦境之中,什么都不用去想。
这一觉郑晚瑶睡了两个时辰才行。
她朦朦胧胧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依旧是青天白日,蝉鸣声聒噪个没完没了,窗外的海棠叶倒是依旧青翠欲滴。
郑晚瑶下意识地想要起身,结果伸手就发现自己的手腕正被少年人攥着。
“……裴景承?”
她下意识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要是没记错的话,他可不该出现在这里,最关键的是他竟然悄无声息爬上了床。
郑晚瑶眉头微皱,想起了从前跟少年人亲密缠绵的时候,那时候裴景承但凡是稍微有些肢体接触,都能哼哼唧唧过来索吻。
更别说床榻之上,他完全是埋头苦干。
所以少年人像这样规规矩矩躺在旁边,甚至只是下意识攥着她的手腕睡觉时,倒是很难得没有了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混世魔王样子,而是多了一些安静和乖顺。
她低头就看见了裴景承的眼底,添了不少乌青,没猜错的话应该也是一宿没睡。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一番动作,少年人很快就清醒过来。
“阿瑶。”
裴景承醒过来的时候,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他好像很怕听到对方会说出让他离开的话,所以直接坦白道:“你恨我怨我都可以,我也知道你现在并不想看见我。”
“不管怎么样,都是我亲手将太傅送上绝路,我没那个脑子去想该怎么让你消气,也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跟我之间的间隙一旦出现,后面就很难再消除。”
破镜难圆的道理他向来很清楚。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裴景承每说一句话,胸腔里面隐忍压抑着的情绪,都几乎快要将他吞没掉。
“所以阿瑶,如果你真的亲口说,从此以后都不想再见到我,我愿意这样做。”
裴景承跟她四目相对,眼底浮着薄红。
“我今天来找你也并不是为了求情,或者是希望你原谅,而是一人做事一人担,太傅的死既然恨我有关,那我也该付出些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