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晚瑶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道：“兑换。”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事情。
——复活与共生。
即便是倒扣积分，对她来说也已经没有任何关系，郑晚瑶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她从前一直以复仇为目标，步步为营往上爬，甚至觉得即便是有朝一日，身边所利用之人都死在王座之下，也不会后悔。
但是当那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郑晚瑶才发现她这样做，实际上和那三次时间循环里的沈霁临，没有任何区别。
是薄深恩负尽，也是死生师友。
可她想做的，不应该是成为另一个沈霁临。
郑晚瑶已经凝视深渊太久，所以直到现在才发现，她就快要坠入深渊之中。
如果不是因为太傅手中永不熄灭的明灯，她或许怎么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随着她话音落下，只见系统页面蓝光闪过，原本灰扑扑的道具彻底被点亮，随之而来的就是冷冰冰的机械音。
【警告：宿主积分不足，剩余负三万。】
【警告：自动扣除道具幸运星、招魂幡。】
【警告：本道具请谨慎使用。】
系统其实很想说，郑晚瑶完全可以选择之前做任务得到的【招魂幡】。
虽然并不能够让死者复活，但是起码可以让郑晚瑶看见对方的灵魂。
至于【幸运星】，也是很不可多得的道具，在关键时候可以让郑晚瑶化险为夷。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不仅得到的一切化为虚无，而且还被倒扣三万积分。
它甚至都不知道在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郑晚瑶究竟要怎么跟沈霁临去抗衡。
甚至连攻略都会变得极为艰难。
可郑晚瑶却对它说：“谢谢你。”
是很认真的语气。
系统愣住了。
【不……不客气。】
它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会对系统说谢谢。
而且这么久以来，郑晚瑶每次不是让它强行闭嘴，就是骗它玩玩，就像之前【生子丹】那样，它还以为是给宿主吃的，结果郑晚瑶坑蒙拐骗之下，直接给了沈霁临服用。
本来郑晚瑶应该是挺可怕的，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坑久了，所以系统稍微接受点好意，忽然就觉得暖洋洋的。
即便它是模拟出来的人类情感，可是现在也仿佛拥有心脏一般，说不出来的扭捏。
【宿主没关系哒，太傅能复活真的很好，你和他也肯定能长命百岁！】
系统有些晕乎乎地高兴，像是踩在棉花上。
“好。”郑晚瑶说。
不管是复仇还是往上走，她现在已经非常清楚，支撑自己不断往前的动力，并非是心中的仇恨，而是身边人。
所以在这样特殊的时候，裴景承已经不适合再呆在咸阳，他必须离得越远越好。
至于对付沈霁临，又或者面对虎视眈眈的齐燕两国，她从始至终都不曾胆怯过。
郑晚瑶起身换了身衣裳，在夜色之下披着斗篷来到了竹林小院。
清冷的月色之下，她顺着鹅卵石铺成的道路往前走，每走一步，当初的记忆都会自动浮现在脑海中。
夏玄策仿佛还站在这里煮面，那时候她还觉得对方很像是成熟可欺的人夫，然而现在却像是泡影一样化为虚无。
——“殿下这些年受了很多委屈。”
——“臣会陪在公主身边。”
——“殿下醒后，从此便只有璀璨光明。”
——臣会护殿下无忧。”
……
郑晚瑶一步步踏入竹林小院，也像是一步步踏入内心深处的梦影。
到了那座竹屋的时候，但见里面七盏灯火明灭不定，为首的男人正拄着巨大蟾铃权杖，很像是与烛火融为一体。
她在门前落定。
“巫必行，我来找你。”
对方向来都是古怪而又难以捉摸的性格，从前夏玄策在的时候，他总是吊儿郎当又懒散，甚至还兴致勃勃跟郑晚瑶要蛊虫。
可是现在巫必行却也好像瞬间变了。
他身上始终笼罩着一股可怖危险的气息，尤其是在听到郑晚瑶的声音后。
“我师兄他为你而死，结果尸骨全无。”
巫必行缓缓从黑暗中出来，他脸颊有些消瘦，一双眼睛遍布红血丝，此刻正死死盯着郑晚瑶的脸。
他也不在乎繁文缛节，甚至也不怕被处死，就这样明目张胆用权杖的尖端对准郑晚瑶。
“陛下，你现在是又想送谁上路？”
巫必行嗓音带着讽刺意味，他说出来的话也越来越快，就像是一把刀扎过去。
“当年老祭司都说过，要他隐退山林避难，结果夏玄策临走的时候，还要我务必照顾你。所以当初裴景承那小子，说是为你求蛊的时候，我才不嫌麻烦答应下来！”
“你们在紫竹林重逢的时候，也是我师兄亲手斩杀了白蟒，甚至为你疗伤。”
“后来从宫宴上他舌战群儒为你撑腰，又从契丹到随州替你清扫，这期间每件事，他都为你做了个遍！那些变法也绝不可能是他一意孤行！”
巫必行不是傻子。
他虽然这么些年一直沉浸在研究巫蛊之术中，但是也知道夏玄策不可能会蠢到把自己送入死地，唯一的可能就是为了郑晚瑶。
其实他本不应该迁怒郑晚瑶，毕竟这是夏玄策自己的选择，跟别人无关，可巫必行却很难让自己冷静下来。
“所以你敢说自己没有利用师兄吗？”
而被他字字诛心的郑晚瑶，却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反驳。
“我是在利用他。”
郑晚瑶说这话的时候，心脏就像是缺了一道口子，正在被冷风灌进去割开。
她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从很久以前，夏玄策就已经让巫必行照看自己。
“所以我欠他的，也都会弥补回来。”
巫必行闻言，忍不住大笑道：“弥补？陛下要怎么弥补回来？难道要师兄死而复生吗？！”
他从来都没有见过像郑晚瑶这样冷血的人，不仅在行刑场上处死夏玄策，甚至不曾为他收敛尸骨，到最后连一滴眼泪都不曾掉下来。
可现在，少女神情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到在这样的月色之下，巫必行都觉得有些不正常。
随后他就看见对方提着一盏明灯，缓缓往前走近了一步，于是尖锐的权杖瞬间没入她皮肉。
“你……”巫必行干脆利落收回手。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见郑晚瑶认认真真朝他伸出手。
“我是要他死而复生。”
她眼眸清澈，倒映着暖色光亮：“所以我需要你的巫蛊之术，去缝合太傅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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