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霁临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还手,这么些年来他隐忍骗过了所有人,没有半点武功就是个废人的事实,即便是在郑晚瑶面前,也只是半真半假暴露出蛊虫的事情。
所以他哪怕是预知到危险来临,也只是低垂着头,眼眸冷得像终年不化的积雪。
随后膝盖便猛地被那疯狗打折,身体也就不受控制跪在地上。
沈霁临以为郑晚瑶多多少少会出手,再不济也会出口阻拦,哪怕不成功也行。
可她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就那样高高在上看着那个杀招丢了出去。
噗嗤——
他吐出一口血。
沈霁临面无表情伸出食指擦去唇角猩红,随后便瞧见一方素净漂亮的帕子递过来,那样的花纹样式他再熟悉不过。
也是他从前鬼使神差般留下来的东西。
上面端端正正绣着一个“瑶”。
“质子没事吧,怎么大晚上见鬼,忽然就跪了下来,这般大礼本宫可担待不起。”
郑晚瑶攥着他的下巴,随意擦去他唇角的血,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她不动声色瞧了眼沈霁临脸颊上残留的浅淡疤痕。
当初春日宴的时候,她设计救过沈霁临,实际上却是将帕子上残留的毒素敷在他伤口,按照巫必行的说法,那样的伤口会比寻常恢复得慢。
如今看来确实不假。
那道疤自然存在,但是如果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你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话,尽管说。”
郑晚瑶在当着两人的面装傻充愣。
可沈霁临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攥着少女原本打算松开的手,像是濒死的困兽,又像是随时都会张开獠牙的蛇。
“多谢殿下。”
沈霁临缓缓松开,但见他食指上残留的鲜血也印在了少女手腕上。
浓稠的血和白皙肌肤相互映衬。
沈霁临却忍不住在心中自嘲。
你看她即便是被逼到要在两个人之中做选择的时候,也能用那副平静的皮囊做出疯狂举动,干脆利落谁也不帮。
或者说直接露出所有底牌,就这样坦诚布公,好像半点都不怕翻车。
当然事实也确实如此。
齐墨翎那个疯子甚至蠢到对他动了手。
真是好一招鹬蚌相争。
这招原本是他想要用上的,毕竟齐墨翎这人傲慢自负,要是知道宿敌也被郑晚瑶收留,甚至还怀有身孕的话,怎么也不可能释怀。
可郑晚瑶却玩了一手釜底抽薪。
先是承认孩子的事,紧接着又透露堕胎药,甚至还直接揭底她跟他们都有所合作。
最后直接称她今天晚上什么都看不见。
言外之意就是,私人恩怨彼此解决。
所以齐墨翎才会那样愤怒之下动手,可他那句话里同样也带了自欺欺人的意味。
——“说说看本王究竟会不会杀你。”
沈霁临想到这句就忍不住发笑。
如果是从前当然会。
可是现在齐墨翎很明显有了软肋和感情,他自然就不可能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
正是因为郑晚瑶刚才说,将他从牢中带到公主府,所以齐墨翎不用想就应该知道,他们之间有利益合作关系。
而郑晚瑶最后那句当做看不见的话,同样很微妙,意思就是两人动手拆家可以,但是不能闹大到让其他人瞧见。
只是想到软肋那两个字,他指尖愈发紧攥。
他不是齐墨翎,也不会再有软肋。
沈霁临笑着笑着就扶着桌子起身,他重新看向男人,那双过分苍白的薄唇微启。
“王爷或许会杀了我,但不是现在。”
沈霁临唇角又开始溢出血,他伸出手缓缓擦去,指腹似乎还残留着刚才郑晚瑶的气息。
他本来是打算给郑晚瑶挖坑,结果现在怎么看都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毕竟你不会欺凌弱小,也不杀老弱妇孺,自然也就不会动这还未出生的胎儿。”
“不过往日恩怨如果王爷想要报的话也未尝不可,我如今依旧是个废人,殿下也说她只当今晚什么都没看见,王爷尽管出手。”
“不管是断了条腿还是折了条胳膊,我也不会将今天晚上的事说出去半个字。”
“殿下放心,我也不会给你添乱。”
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齐墨翎就算是不杀他,只是发泄般动手的话,要是第二天被旁人发现,只会给郑晚瑶落下口舌。
沈霁临那双眼睛漆黑幽深,像是望不到尽头的漩涡,此刻说出来的话平静又温顺。
随后他就闭上眼睛站在那里,仿佛对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还手。
齐墨翎却扯了扯唇角。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里会有人在意你。”
他面无表情看向郑晚瑶。
“殿下要袒护他?”
齐墨翎知道郑晚瑶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所以能够让她费如此大的力气,把人从咸阳宫的囚牢之中带到公主府,可见有千丝万缕的纠葛。
但是她同时又很矛盾。
说是要保护沈霁临吧,但是郑晚瑶却说从前赐过堕胎药,压根就不在意那所谓的孩子。
她甚至高高在上旁观着,好像无论谁赢谁输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
反正最后收尸的都是公主府。
而沈霁临如今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他同样也在等待着郑晚瑶的回答。
刚才齐墨翎出手的时候,尽管只有不到三成的功力,但是沈霁临并没有做任何躲闪,所以已经受了内伤。
尽管知道齐墨翎不可能会杀了他,但是谁都无法预料到这疯狗下一步会做什么。
也不知道郑晚瑶究竟站在哪一方。
尤其是齐墨翎那过分低沉沙哑的嗓音,让人听起来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如果真的出了任何事,聂离就算是现在赶过来也来不及,以命相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可这回是头一次有那么几分微妙的期待。
沈霁临在想,再怎么样,他也比齐墨翎这样的疯狗靠谱,能带来的利益价值也更高。
少女也该站在他这边。
可郑晚瑶却比谁都残忍。
“本宫谁都不偏袒。”
“你们的恩怨有半个时辰解决,半个时辰以后,即便是互相看不惯,这几日也得老老实实待在公主府。”
她将琉璃制成的沙漏倒过来计时,出去的时候顺手将门锁上。
“本宫只当今晚谁都没来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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