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承策马向前的时候谁都始料不及,尤其是那马蹄高高扬起之下,随时都会将人碾得血肉模糊。
他那毫不遮掩的杀意,也一寸寸蔓延来。
妙音娘子:“……”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卖身葬夫的小可怜形象发挥出来,但见那少年将军就浑身戾气压根就没有半点心慈手软。
马蹄即将踏过来之际,妙音柔柔弱弱右手捂着心脏,她抬头的时候左手轻轻勾了一下,但见袖中丝线勾着银针飞出。
“小将军怎得如此不会怜香惜玉,叫奴家真真心碎。”
她本来目的也不在此,那拙劣的卖身葬夫戏码虽然并没有拖延太多时间,但是已经足够在此处布下迷魂阵。
只是妙音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心狠手辣的歹毒男人。
“如果杀了我的话,大人不会心痛吗——”
妙音唇角微弯说出这句话时,白皙如雪的脖颈微微仰着,她抬头就能对上那匹烈马。
狂风骤起,迷雾蔓延。
丝丝缕缕的鱼线飞射而出,将马蹄整整齐齐切成了两半,鲜血从整齐的截断面飞溅而出,可是却没有一滴沾染到她身上。
所有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裴景承甚至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女人究竟是怎样出手的,随后身下的黑色烈马瞬间就痛苦哀嚎着倒地而亡。
而他则是借力退到地上,跟那女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再抬头的时候,发现不仅仅是刘阑,就连阿大也不见踪影,密林边缘处按理来说很容易找到人,可是现在竟连神机营的旗帜都已经消失不见。
裴景承眉眼间浮现出戾气:“谁派你来的?”
“没有人哦。”
妙音朝他柔媚一笑,嗓音若黄鹂婉转。
然而这笑容却让人看得不寒而栗,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是奴家看上了小公子的皮囊,很想让你做我的第五位夫君。”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中并没有半分情欲,撒谎和鲨男人一样手到拈来。
而裴景承闻言皱眉,他这回倒是终于想起来什么似地道:“你是妙音娘子。”
如果说一开始还无法确定的话,那么在看见她袖中飞针与丝线交织后,裴景承就意识到了女人的身份,尤其是她说的第五位夫君。
“郎君不如唤我妙音,这样才更加显得亲切。”
妙音纤纤玉指弹拨了一声琵琶,尖锐的清响霎时间就将人的心绪戳了个百转千回。
她生的一双含情眼薄笑唇,嗓音也是春水般荡漾在人心里,明明眼底并没有半分媚意,然而就这么抬头看过来的时候,却叫人觉得心弦都在颤。
“当然你若是喜欢的话,也可以像其他夫君那样唤我一声娘子。”
妙音低头弹拨琴弦的时候唇角含笑,一阵阵的音弦如泣如诉。
她对少年人向来都没什么兴趣,如果不是受人所托也不会来接这活。
毕竟她前面几个死掉的夫君全部都是会怜香惜玉的主,不似少年这般莽撞难驯。
裴景承听到那两个字的时候,眉眼之间瞬间浮现出戾气。
“滚。”
他攥紧了手中剑,毫不客气便朝她丢下去一个大杀招。
裴景承步步紧逼剑意凛然的时候,完全没有给对方留有逃脱的机会。
因为他很清楚妙音这女人相当邪性,明面上是有四个被克死的夫君,然而实际上早就已经不知道有多少男人死在她手里。
所以才被人称为毒娘子。
然而当裴景承手持长剑刺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那女人根本连躲都不躲。
她只依旧笑眯眯弹着琵琶唱小曲。
“行道迟迟……”
妙音拥有一把相当清丽婉转的嗓音。
艳红色长袖垂落下来的时候,她指尖随意拨弄着,哪怕是剑尖即将到了面前也不曾出手。
但是裴景承心中不祥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
明明满脑子都是只要杀了她,就不会再听到那样的靡靡之音,可是动作却不经意慢了下来。
尤其是在剑尖只距离她心脏一寸的时候,裴景承忽然之间就再也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
他眼睁睁看着郑晚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阿瑶……!”
周围景物都在迅速倒退,裴景承本应该向前的手忽然也就硬生生止住,剑气回转瞬间将他内息冲撞了个百转千回。
迷雾陡然间将人拖进深渊里,裴景承看见了郑晚瑶的眼睛。
砰的一声,裴景承极速倒退收手后,那磅礴无尽的剑气也就随之反噬了回去。
噗嗤——
他半跪下拄剑,唇角溢出猩红的血。
而女人鬼魅一般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我回来了。”
妙音娘子袖中的丝线已经丝丝缕缕嵌入裴景承的皮肉中,她在少年面前俯身伸出手。
但见裴景承那双漆黑眼眸逐渐黯淡,失神一般盯着她的眼睛。
妙音极具蛊惑道:“来,握着我的手。”
她右手上满是五彩斑斓的鱼线,随时都能将人的血肉搅进去。
如果要论绝对力量,她自然不可能是眼前少年的对手,然而要论幻境妙音自诩从未失手。
但凡只要他主动将鱼线嵌入皮肉中,妙音就有的是法子控制裴景承。
“阿瑶,你来找我了。”
裴景承大脑混沌朦胧,就像是有两股势力在极限拉扯,快要将他搅得稀巴烂。
幻境中下意识会将对方认成郑晚瑶,残存的理智却在告诉他要杀了这女人。
他看着对方伸出来的那只手,上面有许多琳琅满目的鱼线,下意识就会想到幼年时和郑晚瑶一起去抓鱼的时候。
裴景承半跪在地上时,仰头似乎看见了天上有飞来飞去的游鱼,偏偏郑晚瑶牵着他要在溪流里找蝌蚪,最后两人都湿了一身水。
后来他爹踹了他一屁股,武王也罚阿瑶去抄经。
明明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可现在就是会想起来。
妙音吐气如兰:“我想你当然就来找你了。”
虽然不知道对方在幻境中看到的是谁,但是裴景承这副模样落在她眼里,就已经是无异于案板上的鱼肉。
为情所困而没有任何自制力的男人她实在是见过太多,少年此刻也宛若她囊中之物。
可偏偏就是因为她说的这句话,裴景承却忽然之间头痛欲裂。
他眼底浮现出猩红戾气,挣扎着想要起身。
“滚。”裴景承费尽全力想要凝聚剑意:“你不是她。”
他要去找真正的郑晚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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