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世间好梦最难留(1 / 1)

郑晚瑶眉头紧皱,总觉得对方那相当晦暗不明的神情里,掺杂着难以言喻的危险性。

她沉思之间卫渊便已经率人找到这里,但见火把亮如白昼,不仅仅是他,这回连带着夏玄策、裴景承甚至是十五都赶了过来。

“属下来迟,请公主责罚。”

“此事是微臣始料不及,不该放任公主去西苑。”

“阿瑶,幸好你没事,不然小爷非得将他撕碎!”

“主人你身上流血了,可以先远离那位王爷吗?我能感觉到他不是好人。”

旁边的齐墨翎闻言,倒是直接揽住了少女,他身形本就高大挺拔,尤其是手臂肌肉线条明显,放松下来的时候又很有弹性,所以看似霸道,但并没有硌着郑晚瑶。

“本王今日醉酒险些出事,幸得公主殿下舍命相救,所以不如让本王将功折罪,带她回去好好歇息。”

齐墨翎低声嗤笑了下。

“无论好人还是恶人,都不影响本王的赤忱之心。”

“至于其他,你们若是真有能耐,便来试试看杀了本王。”

他这话说得没来由让人觉得欠打,明摆着并不将众人放在眼里,故意在和卫渊等人挑衅。

对于齐墨翎来说,他如今唯一感兴趣的只有眼前少女,他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感到兴奋和刺激,尤其是郑晚瑶行事作风比他还要无所畏惧。

“放开阿瑶。”裴小将军眉头紧皱:“你若是敢伤她分毫,小爷必叫你陪葬!”

不仅仅是他,就连从前气氛有些微妙的夏玄策和卫渊,甚至是他们从前都有些瞧不上眼的十五,这回都难得站在同一个阵营,想要拦住齐墨翎。

“恳请殿下远离此人!”

气氛有些微妙,似乎随时都要发生大乱斗。

郑晚瑶甚至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那几股混乱不堪的杀气。

……男人太多的弊端就体现在这里。

她本就被浓烟呛得不舒服,左臂伤口也依旧在流血,这会脑袋更是针扎一样痛,所以毫不客气就拧住了齐墨翎的腰。

“松手,本宫自有大夫看诊。”

郑晚瑶皮笑肉不笑的时候,眼神很是冰冷。

她也压根不在意是不是会得罪这疯子,毕竟经历了今天晚上这一遭目的已经彻底达成,齐墨翎不可能再回到故土。

他杀掉死士的那一刻起,便注定要与齐国君为敌。

“倒是淮南王恐怕得去好好歇息,别再喝醉了酒。”

郑晚瑶在点他,非但如此,她拧人的时候指甲也毫不留情没入男人皮肉。

若是普通人早该吃痛万分,然而齐墨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只是嗤笑着攥住郑晚瑶不安分的手指。

然后他就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宣誓领地般吻在她指尖。

“救命之恩实在难以为报,所以才想好好照顾照顾公主。”

齐墨翎气息热烈,这个吻也带着无法掌控的力道,他说完便松开了郑晚瑶,好似那一瞬间的阴鹫感只是错觉。

如果说沈霁临是给人一种阴暗扭曲的病娇感,那么齐墨翎就是明目张胆告诉众人,他是疯狗,生人勿近。

疯狗做起事来,自然会随心所欲创飞所有人。

“虽然本王从不勉强任何人,但迟早有一天殿下会发现,本王才是最强的那位。”

齐墨翎这话说的很莫名,像是在告诉郑晚瑶他超能打,然而这只会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毕竟谁会放任一条有尖牙利爪,且咬过人的狗在身边呢?

郑晚瑶干脆利落远离了这位危险分子。

“王爷只要记得你我之间的承诺就好。”

她如今算是让齐墨翎彻底与齐国切割开,被迫站在郑国同进退,所以计划已经完成了大半,剩下的便是让人心甘情愿俯首称臣。

郑晚瑶说完还相当贴心地派人送他回去。

“你们都好好护送淮南王,切莫让他再醉倒。”

“是。”

齐墨翎自然知道对方是在赶人,不过他也并不恼,只是临走前很恶意地朝着夏玄策和裴景承,扯出意味不明的神情:“你们是真的很让人生厌啊。”

他从前就看不惯这两位。

如今心间那股烦躁感更甚,就像是很想杀了这群碍眼的人。

郑晚瑶:“……”

她就知道齐墨翎狗嘴吐不出什么象牙。

平日里不是嘲弄般挑衅就是直接动手,他能活到现在属实不易。

眼看着几人即将动起手,郑晚瑶皱眉吩咐了神机营的人将齐墨翎迅速送走,随后才回去包扎伤口,也幸亏手臂上的伤并不重,所以她如今除了困乏也没别的事。

“你们都先下去。”郑晚瑶揉了揉眉心:“本宫需要好好休息。”

十五走之前悄悄将绣好的锦帕塞给郑晚瑶,在她耳边低声耳语道:“帕子上有安神香,会让人舒服些。”

时至今日他茫然又无措,甚至无法想象郑晚瑶有朝一日若是出了事怎么办。

“主人,十五这几日读了很多书,我会更加努力听话学东西……”

然后替你杀了那些人。

最后这句话他只在心中轻轻重复了遍。

十五像是终于有了个目标般,他分明依旧眼眶通红,说完这些话后也是极为乖巧听话地退了出去,只是却让人觉得和从前有些不一样。

裴景承则是一股脑道:“阿瑶,你好好照顾自己,我就在你旁边的营帐里,有什么事情直接找我,小爷随时都在。”

他很认真地盯着郑晚瑶的眼睛,没了从前那副轻率吊儿郎当的样子,短短几天便像是成长了许多,尤其是他很清楚即便再想杀了齐墨翎,也得克制脾性才行。

“我知道你需要淮南王,所以小爷不会动他,也不会再让你生气。”

裴景承从来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他只知道要让对方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所以头一回没有粘着对方,只是很轻很轻地覆过她手背。

“阿瑶,明天见。”

等这两人都走后,郑晚瑶则是强撑着困意道:“兵甲部署还差一些……”

“殿下安心,臣已经全都安排好了,明日殿下再确认下即可。”

夏玄策知道她如今很累,所以便提前打点好了一切,不仅如此,他还将桌案上剩下的那些军折揽在怀中。

“至于这些,臣恰好白天贪睡,夜里又睡不着,所以不如让臣来处理。”

夏玄策眼眸中带着温和沉静的笑,仿佛在告诉对方什么都不用操心,只需要安安稳稳睡上一觉,他这话虽然说是建议,然而已经将繁琐奏折拿走,俨然有一种不想让郑晚瑶再心神俱疲的架势。

“有你在,本宫自然安心。”郑晚瑶看向对方那双温柔的眼睛,她像是想起来什么似地说:“对了,还有那座被火烧掉的破败庙宇,命人去重新修缮,为神像再塑金身。”

虽然并非她本意,但大火滔天下,破庙确实荡然无存,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重新修缮。

夏玄策躬身道:“是,臣明日便会吩咐人重着手去做。”

郑晚瑶:“如此就叨扰太傅处理。”

她知道夏玄策做任何事都很沉稳,所以便放心将这些琐碎繁杂的事情交给他。

而卫渊则是在郑晚瑶睡着后,依旧在暗处守着。

他自然是看见了那三位对主子嘘寒问暖甚至可以亲密接触,然而对于他来说,能出现在光亮里都像是一种奢望。

哪怕是治好了脸上的伤疤,拥有了完好皮囊,可是面对郑晚瑶时,卫渊心中的卑怯感却始终挥之不去。

“这样也好。”卫渊这样告诉自己。

起码比之其他人,他可以永远在暗处保护主子,直到爪牙尽数剥落那一天为止。

郑晚瑶并不知道卫渊的想法,她这几日精神紧绷着许久没睡过好觉,直到解决完齐墨翎的事情后,心中才算是放下一块巨石。

所以这一晚,她难得睡得很沉,唯独只有后半夜被子掉落在地上时,郑晚瑶能隐约感觉到有人在帮她掖好被角。

那人离她很近,气息熟悉又令人安心,嗓音也很清冷如玉。

“属下冒犯。”

卫渊从前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候是在桃花树下帮少女盖好狐裘毯,如今是将地上掉落的被子重新捡起来盖在郑晚瑶身上。

窗外月影浮动,很快就要破晓。

他安安静静将锦被掖好,起身的时候看见皎洁月光从菱格窗柩中映照下来时,恰巧将少女的影子微微拉长。

卫渊低头,他的影子在此刻也在墙上有模糊的重影,有那么一小部分,恰恰触碰到了郑晚瑶,看起来就像是重叠在了一起。

唯独在这种时候,他好像真的在跟主子亲密无间,鬼使神差般,卫渊轻轻朝旁边挪动了下,于是影子也就跟着落在了郑晚瑶旁边。

那是光与暗交接的地方,郑晚瑶脸颊上被月光笼了层薄纱,墙壁上的影子影影绰绰让人看不分明,卫渊就这般伫立在阴影中。

卫渊向前一步,缓缓伸出指尖触碰了下少女的影子,在这一刻,月光也落在了他身上,郑晚瑶的影子也与他指尖融为一体,也好似在缱绻留恋。

唯独只有现在,卫渊才敢明目张胆将目光落在对方脸上。

他久久注视着郑晚瑶,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卫渊觉得身上那只青鸟刺青好似在灼烧,似乎要将他四肢百骸都烫出血来才罢休,他手指微微搭在面具上,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殿下好梦。”他总是这样说。

卫渊收回手,他很清楚能这样在阴影中陪在主上身边,就已经是难得。

世间好梦最难留,是仙是幻是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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