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日比天大,这句话是洛老爷子最常挂在嘴边的。
早提前半个月就和洛萸知会过,端午节那天把周向然带回家吃饭。
洛萸没什么意见,全看周向然那边方不方便了。
出了医院,银灰色的兰博基尼孤零零的停在地下车库。
这辆车她都开了一年多了,按理说早该换了。
她就没有东西是用了超过一年的,因为三分钟热度,太容易喜新厌旧。
可能今天狂热的喜欢尖头高跟,明天就变成喜欢方头高跟了。
但和周向然交往的第三个年头,她的旧毛病好像也在潜移默化中被改变了。
周向然是她的联姻对象,这种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并不少见,很正常。
就和相亲一样。
两家从小就有些交情,他们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虽说在十五岁之前上的不是同一所初高中,但彼此也算认识。
并且都不排斥,于是经过双方家长这一撮合,两人便顺利成章的在了一起。
原本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但周向然这边突然出了岔子。
他被媒体拍到私下和小明星吃饭的照片。
那些狗仔要拍的目标不是他,而是那个刚开始冒头的小明星。
拍到周向然似乎只是偶然。
还起了一个特别劲爆的新闻标题。
【清纯小白花恋上企业贵公子,酒店忘情狂嗨六小时。】
新闻发布后的两个小时就被撤掉,听说那家媒体也迫于上面施加的压力把那个拍到照片的狗仔给开了。
就算这样,洛萸还是看见了。
见面的地点在一家西餐厅。
周向然说要和她解释。
洛萸不是那种容易心软的性格,但听到他在电话里他的声音后,她突然又觉得,也应该听听他的说辞。
其实就是很平常的语气,平静到听不出情绪的那种。
周向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对待任何事情都格外理性,包括感情。
高傲如洛萸,却总能从各种地方给他找补。
可能他只是不太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她可以理解。
这家西餐厅是会员制的,消费过百万了自动
升为vip。
服务员带着她进到最里面的座位,周向然一身妥帖合身的灰色条纹西装,戴着一副金色细边的眼睛,精英范十足。
桌上的茶都放凉了,他应该也等了挺久。
洛萸走过来,包往桌上一放,站在那垂眸睨他。
周向然淡然起身,体贴的替把椅子拖出来:“饿了吧。”
“还行。”入座后,她拨弄自己昨天刚做的甲片,不再看他。
在一起的三年里,周向然是最懂洛萸口味的,知道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牛排爱吃五分熟,讨厌烤蘑菇和土豆泥,因为觉得有肥肉的口感。
洛萸刚坐下,那份五分熟的惠灵顿牛排就端了上来。
和以往一样,他替洛萸把那份牛排切成了小块,然后才将盘子放到她面前。
洛萸没动:“没什么要说的?”
周向然看到她手背上的水肿了,手伸过来,不轻不重的揉捏着。
“那天酒局,她是被客户叫来陪酒的,我事先并不知情,也没碰过她,连话都没说过。”
洛萸容易水肿,前一天晚上喝多了水,第二天就有可能会肿。
尤其是手。
被周向然按了这么几下,她觉得手上的感觉也没那么难受了。
“后来我也让人打听清楚了,照片是那个小艺人自己找媒体拍的,为了借我博热度,已经警告过她了。”
周向然做事讨厌拖泥带水,他口中的警告,大概就是直接将人封杀。
这样的话,她后续也闹不出什么水花来了。
洛萸半信半疑的看着他:“你们真的没什么?”
周向然给她倒了一杯大麦茶,对于她的质疑早有准备,拿出录音笔放在桌上:“里面有录音。”
洛萸问:“什么录音?”
餐厅内的温度过高了些,周向然把外套脱了,随手挂在椅背上,领带也松了些许。
语气平静:“随便找人吓唬了一下,他们就全招了。”
洛萸微微皱眉。
周向然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特别有条理,这也是为什么洛萸的父母满意他的原因。
这个圈子似乎最忌讳善良和优柔寡断。
本身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名利资本场,只有最凶狠的狼才能活到最后。
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质问的说辞因为他提前的交代,全部化作废稿了。
洛萸小口吃着牛排,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周向然好像永远都这么冷静,无论何时。
就连此刻,明明他们遭遇了感情危机,他不说先哄着洛萸,反倒像翻供一样列出了种种证据。
条理清晰,有理有据。
给洛萸一种,他们不像是在谈恋爱,反而更像是在合作的错觉。
不过他本身就是这样的性格,对谁都这样。
一份惠灵顿牛排吃了不到三分之一,周向然的手机响了。
没有备注的陌生号码,所属地是上海。
但周向然的神情像是一向坚固的镜子突然出现了裂痕,短暂的闪过其他情绪。
他拿着手机起身:“我出去接个电话。”
然后步伐匆忙的往外走。
通话时间不算长,十分钟左右。
但对于习惯了长话短说的周向然来说,这已经算是破天荒了。
十分钟,最起码也该是一桩价值十亿的生意了吧。
洛萸盯着面前那块被叉子挑起来的牛排看了有几秒钟。
周向然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外套穿上,语速极快的和洛萸说:“我今天还有事,你吃完以后我让许叔送你回去。”
许叔是周向然的司机。
不等洛萸开口询问,他人已经出了餐厅。
一路跑出去的,中途还不慎撞到了人。
最看重礼节的他却连道歉都省略了。
女人都有第六感,无非是准或不准的区别。
洛萸自认为自己的第六感还挺准的,所以她觉得周向然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一个连电话都没存好的号码,他甚至不需要听声音,一眼就能认出是谁打来的。
很显然,这个号码早就记在了他心里。
洛萸突然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年头,周向然为了应酬而忘记她的生日。
洛萸一气之下拿着他的手机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统统删了个干净。
后来她爸打电话问她:“
怎么吵架了,刚刚向然还问我你的号码是多少。”
他们在一起了两年,周向然都没能记住她的号码。
那这个人,又是谁呢。
--
周向然的电话是在她回到家的第二个小时打来的。
那会她刚洗完澡,在敷面膜。
周向然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睡了吗?”
洛萸看了眼墙上的钟,才十点不到。
“还没有。”
“刚才突然抛下你自己离开,是我不对。”他沉默片刻,和她道歉,“对不起。”
没有说下次不会了,而是和她说对不起。
洛萸把手机开了扩音,放在一旁的茶几上。
对着镜子把面膜揭了,剩下的那点精华往脖子上抹:“刚刚是发生什么了吗,看你那么着急。”
“我一个朋友。”他略微停顿,“不小心把手烫伤了。”
“严重吗?”洛萸的声音听上去也没有太多的关心,走过场一般的问道。
“医生说没有大碍,涂了点药就可以出院了。”
还住院了,难怪周向然的声音听上去这么疲惫。
只是一个烫伤他就忙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赶着过去签大单呢。
洛萸没说话,等周向然说。
那边先响起的却是医生的声音:“周先生,这是夏澜小姐的病例,需要您在上面签个字。”
周向然应声以后,和洛萸简单的说了一句:“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夏澜小姐。
洛萸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总觉得它在慢慢变绿。
和她的头发一起变绿。
端午节那天洛萸是一个人回去的,家里也没多问。
想来应该是周向然提前打过了电话。
老爷子虽然遗憾,见不到准孙女婿,但看到孙女也高兴。
菜是夹了一遍又一遍,洛萸碗里的菜都堆出来了。
“林商商前几天在家和她妈闹,说要去整容,好几天了不肯吃饭。”洛母说。
老爷子眉头一皱:“我们老洛家就没出过丑人,她整什么容!”
洛母叹了口气:“说是最近喜欢上了一个大学教授,追了快一年了,可人家
连她叫什么都没能记住,估计是受打击了。”
洛老出了名的护短,帮亲不帮理,胳膊肘都能往里拐脱臼的那种。
听到自己的外孙女在外面受气,这会气性上来了:“谁他妈这么没眼光?”
洛母看了眼洛萸,这才开口:“周家的二儿子,周攸宁。”
话一出,大家都沉默了。
周向然的父亲是周家大儿子,但他爸的出生并不光彩。周老爷子风流成性,十八岁的时候就在外面有了女人。
那会周老爷子还在读书,那个女人为了攀附豪门,偷偷在外面产子。
可像周家这种看重脸面的名门望族怎么会同意让这种女人进家门。
随便给了点钱就打发了。
再后来周老爷子结婚,和宁家强强结合,在一起后的第十年终于生下了次子周攸宁。
老来得子,宠得不行。
听说今年才三十出头,虽然与周向然是叔侄关系,但两人的年龄却相差不了几岁。
听到这个,老爷子忙摇头,否决了这门从根本上就不可能的亲事:“那不行,这不是差辈分了嘛。”
洛母笑了笑:“本身人家也没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