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省人民医院。
梁倩手抱一束鲜花和果篮走进病房。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还是一如既往的刺鼻,高级病房里,生命仪器滴滴滴的平缓响动,床上躺着一个虚弱的老妇人,病床旁边则是她的儿子。
梁倩放下果篮,道:“你母亲怎么样了?”
高才杰握住母亲的手,低声道:“手术成功了,但是,也就是成功而已,她已经晚期了,医生说大概还有三个月……”
为了给母亲最后争取三个月生命,那六万的医疗费用,让他彻底决定,背叛何远东。
陆深也不逼他速战速决,只等他把证据收集完整,在这之前,高才杰需要在何远东身边工作,才能尽快找到那些证据。
高才杰道:“陆夫人,我想请问你一个问题。”
梁倩道:“你问。”
高才杰道:“你的名字,你……知道旺福的辣酱配方,还有何远东不择手段也要对付你,究竟是为什么?”
梁倩道:“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
高才杰目光中闪过不可思议,而后很快释然,他道:“原来人真的能重生。”
梁倩找了一张椅子坐下,听他自顾自说道:“所以,何远东也是自食恶果,当年他出轨别人害死了你,现在被报复,一点都不奇怪……但是,何远东他还有一个月就要跟杨家大小姐结婚了,到那时,他攀上另一个高门,就算你们掌握了他偷税漏税的证据,也未必能搞垮他。”
梁倩不置可否,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你只管做到你承诺的。”
高才杰点点头,“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一个电话打了进来,高才杰拿出电话一看,眉头不由自主拧起,他朝梁倩做了一个口型:“是何远东。”
然后接通电话。
高才杰开的免提。
只听电话那头的何远东道:“你现在立刻一趟圣洁婚纱店拿婚服,送到我家来。”
言简意赅。
不过今天是休息日。
高才杰已经习惯了,道:“是。”
托付医院护士好好照顾母亲,高才杰便去婚纱店取了婚服,直奔何远东所住的别墅。
这栋别墅地理位置极佳,窗外便是沿海风光,风景优美,是何远东近日购置的婚房。
落地镜前,何远东换上银白色的定制燕尾西装,对着镜子左右看了看,不甚满意道:“裤腰有点紧,你等会儿拿回去,叫他们改一下尺寸。不过这个颜色和料子还可以,你觉得呢?”
高才杰站在他身后侧,低着头整理另外一套敬酒服,抬头看了一眼,这套燕尾服的边缘是拿银丝点缀的,整体用的是纯羊毛和丝绸材质,显得面料光滑,纹路清晰。
就这一套,手工定制,制作长达一个月才出来的西装,价值六位数,钱堆出来的,怎么能不好看。
就这一套,富人家里常见的面料西装,能给穷人百姓买一套房,能救他那病重的母亲好几轮……
高才杰心中苦涩,竭力平静道:“很高级。”
何远东整了整衣领,下巴轻抬,道:“那就行,只有这种衣服,才衬得住我的身价,戒指应该也做好了吧?”
高才杰道:“做好了,明天便能运送到您手中。”
不过他在心中耻笑,这枚戒指价值百万,是传闻中的鸽子蛋,但是却是从前未婚妻那枚婚戒上取下来的,换了一个圈,送到了现任手里。
最离谱的是,杨木欣是知道的,她却一语不发,欣然接受。
何远东试好了婚服,换回自己的西装,然后前去赴与杨木欣的约会。
他是要去约会了,高才杰却不能放假,还要为老板的约会选场地,包场,买花,以及担任司机……
下午三点,G省最时髦的餐厅,杨木欣脚踩高跟鞋,穿着一袭紫色抹胸长裙,披着厚厚的毛绒披肩走进来。
何远东已经在餐厅里等着了,见她进来,起身相迎,并送上了一大束红玫瑰花。
杨木欣抱住花,惊喜而羞涩:“好美。”
何远东笑道:“你喜欢就好,我已经点好菜了,都是你喜欢的。”
杨木欣点点头,提着裙摆入座。
高才杰站在不远处,充当他们恩爱人生的旁观者,看着两个人亲亲密密,何远东的甜言蜜语跟不要钱的一样往外蹦,把杨木欣逗得花枝乱颤。
主餐吃完了,等待甜品的时候,杨木欣捧着微红的脸颊,模样娇羞,“远东,再过一个月,我就是你妻子了。”
何远东喟叹道:“是啊,天晓得娶到你多不容易。你爸要我给八十八万的彩礼,要房要车,换做以前的我,恐怕是拼尽一辈子也做不到。”
杨木欣歪了歪头,撇嘴道:“谁叫我是家里最大的女儿呢,我爸爸虽然对你要求苛刻了些,也是因为心疼我嘛。”
何远东神色微顿,很快笑道,“是啊,所以我才答应得那么痛快,为了你,这些都是值得的。”
杨木欣听得心中甜蜜,笑容也扩大了,她犹豫片刻,问道:“前几天那个节目播出,我看到了,旺福好像因此被很多群众抵制了。”
何远东温和的笑容这下子突然撑不住了,他道:“我也没想到会会这样,但你放心,虽然现在公司处境不大好,但旺福是百年企业,没那么容易倒,很快大家就会忘掉这些的,这之后我再多做善事捐款什么的……”
杨木欣道:“可是,你的地位本就不稳固,我听说梁冲一直给你施压。”
何远东打断她,道:“你今天怎么突然问这些?”
他的语速很快,有责备的意味。
杨木欣委屈地低下头,说:“我这是担心你啊,眼看我们就要结婚了,却发生这些事,我爸爸昨天才来问我,他很担心你在公司里地位不保。”
何远东的唇角往下压,他道:“我在公司地位不保又怎么样,再不济,以我的股份,我还是旺富的二把手。”
杨木欣道:“那……先前你答应我的,把旺福那个新项目跟我们杨家合作瓜分,还能实现吗?”
何远东的脸色这才变了,先是难以置信,而后有些不高兴,“我现在都这样了,你还担心那个项目?”
杨木欣抿紧了唇,“你凶我干什么,又不是我要问的,是我爸爸总催促我,让我问你的。”
以往只要她落泪委屈,何远东总是会第一时间表现出心疼,那时何远东的心里也的确看不得她难过,但今天,或许是情绪积压太久,又因为梁式辣酱的竞争中他无法占据上风被公司股东反复问责。
何远东看着面前的女人,想起她曾经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模样,已经回忆不起当初某种怜惜的情绪。
他忍了忍,道:“你以前不会这样逼问我的。”
杨木欣瞪大眼,“我哪里逼问你了,明明是你先答应与我们家合作,我爸爸看你态度好,才终于让我们结婚。现在我们好不容易要结婚了,我不能多问你几句吗?你不能实现诺言,却怪我逼你?”
何远东一拍桌子,道:“那你知道我最近压力多大吗,要是我没办法让旺富回到昔日辉煌,要是梁式辣酱一直压我们公司一头,我的一把手位置就不保了!你说的那个什么合作,我地位不保,那个合作也签不成!”
餐厅的气氛骤降,僵持又冷凝。
高才杰事不关己地看着,看着何远东终于撕下自己的面具,跟心爱的未婚妻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火,而杨木欣从前得他白般纵容,亦然不敢相信。
杨木欣道:“你,你吼我……”
她猛然站起来,气得胸膛起伏,呼吸不稳,她指着何远东,最后什么也骂不出来,转身愤然离去。
何远东坐在原地,低着头,突然把桌子踹翻了。
玫瑰花束从桌上倒下来,花瓣散落一地,沾着满地食物的碎屑和酱汁,看起来狼狈不堪。
何远东转过头,朝高才杰吼道:“你站在那里看什么看,给我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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