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子都已经调试好了,我请了好几个老师傅,老师傅们都会用机子,给他们负责,孙寿元做组长监督,剩下那些流水线工作就给女工负责。这些还只是基础设备和人员,还有很多机子没买到,不过做规模统一又简单的衣服没问题。”
陆深说着揉了揉眉角,道:“最贵的就是这些机子设备了,跟银行贷了将近三十万,大半都砸在这上头,剩下购买完原料基本不剩多少……厂子至少要持续运转两个月,否则员工的工资都难凑。”
连续运转的意思,就是要不停接单。
想想都知道压力有多大。
梁倩握住他的手,柔声道:“开厂一开始都是这么难的,慢慢就好了。”
她鼓励道:“再说了,你跟他们不一样,你有我呀,就算头两个月入不敷出,我这边的收入也能养你的员工的。”
陆深眉眼一动,抬眸看着梁倩,她明明二十了,当妈妈的人,眼眸中仍溺着属于少女的热忱勇敢。
别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梁倩怎么就偏偏不呢,
告诉她开厂的风险,告诉她头几个月极可能挣不上钱,她丝毫没有退意,反而想替自己男人承担起责任。
陆深心中热乎乎的,摇摇头笑:“真是傻瓜。”
他怎么能让女人替他遮风挡雨,无论如何,这个厂开下去,他只能往前,不能后退。
梁倩以为他不信,不满地撇撇嘴巴,道:“说了不算,反正我支持你,拿我的全部。”
明天陆深要去港头那边运原材料,晚上两人便早早睡了。
天空不作美,半夜的时候突然下起大雨,豆大的雨水打在窗户上,沉闷的响,屋里拉着厚厚的窗帘,下雨的夜晚有一种别样的安稳。
但陆深不由得担心起明天的货,都是些布匹丝线之类的东西,沾了水可不好处理。
第二天起来,雨还在下,不过已经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了,陆深起床洗漱是伸头去窗户外看了看外面地上的积水,有点深,好在雨不大,在货车厢上多盖几层厚厚的塑料膜就行。
梁倩还没起床,他没去叫,家里厨房里从来不缺吃的,他从麻袋里翻出两只玉米和鸡蛋放入蒸锅里蒸了,揣进衣服口袋里便带走了。
出门前同妻子打招呼,梁倩躺在绵软的薄被里,一直藕白的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懒洋洋地搭在耳边,睡得跟猫儿似的,只半睁开眼睛回了句路上小心。
雨天睡觉实在舒服,陆深出去工作,梁倩多赖了一个小时的床。
床尾的澄澄从小床里翻出来爬到大床上,可怜巴巴地喊饿,她起身给俩娃娃冲了奶粉垫肚子,然后去厨房熬了一小锅红薯泥,加入蜂蜜,一大碗红薯泥被娘仨你一口我一口吃完了。
梁倩陪他们玩了一上午的玩具,觉得有点无聊,听外头雨声渐停,干脆带着两个孩子出门。
“梁老板,你带孩子出来玩啊?”走到辣酱店,马娟热情地打招呼。
其实梁倩觉得对方这样叫实在太客气了,好几次告诉马娟可以叫自己小倩,但马娟是个重规矩的,说什么都不改口,还委婉劝她不要跟手底下的工人太客套,免得被人拿捏。
梁倩道:“是啊,在家呆得要发霉了,今天生意怎么样?”
马娟笑道:“一如既往。”说完拿出自己记的账本出来。
梁倩进了店,接过来看了看,夸赞道:“你这个账本记得比我好。”
马娟:“那是必须的,替您做事,我不敢出差错。”
这时候有几个顾客进来买辣酱,梁倩见时间已经过十二点半了,可顾客还是很多,便让马娟先回去午休,“我在这儿看店就成。”
马娟连连拒绝,拗不过梁倩,只好回去了,道:“我一点半就来,辛苦您。”
马娟走后,梁倩取下店角落的垫子铺开,让两个小家伙坐在上面,路过一个月亮糕的老奶奶,梁倩要了一盒,有了吃的,宝宝就乖下来了。
这里一条街都是商铺,隔壁牛肉粉店若有似无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午饭时间,买粉的人更多了,那味道勾得人口水直流。
小安佑:“吃吃……好吃。”
瞧着两只小馋猫,梁倩忍不住笑,探出头朝隔壁店里老板道:“老板,我要一份大的牛肉粉,能给我送过来吗?我店里走不开。”
老板哎了一声,爽快道:“没问题!姑娘你要加东西吗?”
“我再要一块烙饼,粉里多加一块钱牛肉吧。”
“成!”
不多时,老板娘端着一个汤碗过来,放到梁倩面前的收钱台上,道:“两块三。”
“谢谢您。”梁倩打开柜子,翻出零钱给她。
宽粉吸饱了汤水,吃起来软而弹,再将烙饼撕开泡进粉里,加上一勺咸香的面酱,真是神仙也不换。
梁倩一边吃,时不时挑几根喂给孩子,他们用几粒小牙磨啊磨,有点艰难,但吃得不亦乐乎。
吃得正高兴,又有顾客来了。
梁倩侧身给孩子擦嘴,来不及招待,只当是自己家老顾客,道:“您好,烦您自己拿啦,上头标了价。”
那顾客没有往货架的方向走,而是停在梁倩面前,道:“老板,我不买辣椒酱,我是来找你的。”
清亮,温柔的青年男音。
梁倩给澄澄擦嘴的动作猛然停住。
她的瞳仁微微一缩,难以言喻的复杂心情席卷而来,第一反应大抵是震惊。
听着那声音,哪怕没看到对方的脸,她都知道是谁。
那是她在脑中描绘过无数遍的,带着青春情感,带着往昔回忆,带着无比仇恨,一笔一画如同烙印。
不说一年多未见,哪怕是十年,她都听得出!
只是到了如今,什么情感,什么回忆,最终都不如那分明的仇恨来得清晰。
梁倩缓缓转过身,神色已经恢复正常。
如水的眼眸看向昔日恋人那张熟悉而陌生的容颜。她没有错过对方一闪而过的惊艳,温和有礼地笑了笑,眼底只有淬冰般的漠然,“您好,请问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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