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前陆深请孙寿元与李大娘一家吃了晚饭,卓泽语也来了,完全是凑热闹来蹭美食。
陆深在镇上虽然结交过不少人,但此时真正需要时,才发现靠得住的不过尔尔。
原本还能算上林富贵,不过上次之后,两家再也没有联系过。
几个人凑了一桌,晚饭是梁倩做的,廖芳进来帮忙打下手,她不大爱说话,干活却利落,梁倩不是多话的,周身有一种让人舒服自在的气质,廖芳跟她在一块儿呆着不觉得尴尬。
一段时间不见,卓泽语那桀骜不驯的刺猬头不见了,可能是重新找回了审美,剪了个清爽简单的短发,也不穿之前那些乱七八糟的破洞衣服了,穿着简简单单的校服裤和厚棉衣。
他长得俊,五官生得也好,一双桃花眼轮廓柔和。若不是眼神里还残存着不羁的傲气,乍一看挺像个乖学生的。
陆深难得夸了一句:“长得还挺人模狗样。”
卓泽语:“……?”
粗声粗气道:“我今年要考大学,当然得换个打扮。”之前那打扮考场都进不去。
此话一出,陆深奇了,长眉一挑:“你不是说不打算考?”
卓泽语也想起之前自己大放厥词,说高考无用之类的话,还信誓旦旦地打算高考当天旷考。
干咳一声,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书都念了,考就考呗……再说了,深哥你不是要去G省发展么,我以后就打算考上那里的大学。”
梁倩鼓励道:“好呀,我们在那边等你。”
陆深也不知道这小子哪根筋开窍了,不过愿意念书是好事,便点了头:“那你努力点学,吃完饭赶紧回学校去。”
转念一想卓泽语跟梁如月是一个学校的,顺口嘱咐了一句:“在学校你多照顾一下如月,别跟上次一样让人欺负她。”
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如月抬起头,认真道:“现在没人欺负我了,姐夫你放心。”
她穿着梁倩给她定的红色毛衣,头上同色系的棉帽,自打有晨跑习惯之后,加上吃好睡好,整个人精神饱满,个子也往上窜了。加上陆深教她的功夫,谁敢欺负她。
几个大人坐在一起吃饭,食物的香气吸引了不远处两个醒来的小家伙,咿呀呀呀直叫,怕他们哭,陆深将小摇床推到身边。
随手揣了一只到怀里,低头一看是闺女,便拿小勺子舀了一点苹果泥给她吃。
澄澄跟小安佑喜欢吃的辅食不一样,梁倩每天都会依据他们的喜好做两种。
喂了一会儿,又抱起小安佑,喂的是山药泥。
小安佑吃得高兴,小嘴巴吧唧吧唧的。
吃够了就想往梁倩那边扑。
陆深拍了怕他的小屁股,低声:“让你妈妈好好吃饭。”
小安佑又扑了两下,被陆深捞回来,他好似明白了,不再闹。
放回摇床的时候也乖乖的。
廖芳被小安佑白白胖胖的小脸蛋吸引,五官非常漂亮。
这个月份的孩子好动,喜欢爬来爬去,一不留神就会弄得脏兮兮的。
梁倩的宝宝不一样,身上的衣服柔软干净,胸前一个可爱的小围兜,一看久养得很好。
她一开始看着只是觉得羡慕,心想自己要是能生一个这样的宝宝该有多好。
看久了心酸,这辈子她都不可能拥有自己的宝宝了。
眼底泛起泪意,在梁倩看过来的时候慌乱垂眼。
一只温热的大手握住她,坚定有力。
是孙寿元。
吃完晚饭之后,孙寿元好奇地问了一下陆深进城之后家里这边的打算。
陆深道:“我跟小倩商量过了,等我在那边安顿好再来接他们,至于如月,先让她在三中念书,至少念完初一再让她转学去G省。”
转学是一件麻烦事儿,那边的学校比小镇的难考多了,其实陆深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问到合适的学校。
他一穷二白地去大城市闯荡,很多资源不一定能快速拥有.
而且到时候又要考试,不知道如月的水平够不够考进去.
如月明白这些顾虑,懂事地说:“我会努力学习的,”
只要能跟姐姐姐夫在一起,能有团团圆圆的家,她愿意用尽浑身力气。
陆深欣慰地摸了摸她的头。
孙寿元道:“深哥你放心,嫂子这边我会照顾好。”
李大娘也应和道:“有我在,没人能欺负小倩,你就安心吧。”
陆深神色动容,举起酒杯:“那就多谢大家了。”
孙寿元:“祝深哥一帆风顺!”
“一帆风顺!”
——
火车站离陆深住的地方有十几公里的距离,一大早他就起床了,穿衣洗漱。
梁倩也起了个大早,要穿的衣服昨天晚上就收拾好了,冬天的衣服厚,日常的和正式的都得拿,很快就将一只麻袋塞得鼓鼓囊囊的,不是很雅观,只图结实。
除此之外又拿了一个小的袋子装吃的,好几罐子辣酱,饼干,馒头,保温壶里灌满热水,这些是在路上吃的。
看了地图才知,原来小镇离G省那么遥远,跨越山海,火车呼啸着过,都得行上四五天。
梁倩检查了一下没有遗漏的,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存折,重生过来大半年,攒下的钱有将近三千。
对于镇上的家庭而言这个存款够得上小康了,但是放在G省完全不够,那边光是日常开支就比这里高好几倍,更别提未来还要在那边买房子。
梁倩拿出剪刀,将陆深常穿的大衣里面剪了个口子,存折塞进去缝好。
这个法子是李大娘教她的,火车上人多手杂,贵重的东西得贴身收着才安全。
陆深进来,见她低头一针一线缝得认真,便知道她在干什么了,道:“多留点钱在家里,我那边没事。”
“留了的,”梁倩心中有数,低头咬断细线,起身抖了两下大衣,给陆深穿上,临了一颗一颗将那扣子扣上,操心巴拉地叮嘱道:“这件衣服你得一直穿着,热也不许脱。”
想想又觉得放了心:“G省那边冬天好冷的,想来你也不会热着。记得多穿衣服,别贪凉吹风,不然感冒了可没人照顾你。”
她喃喃自语,发现男人没说话,腰上一紧,就这么被他一把拉进怀中。
陆深低声而坚定:“你放心。”
这个拥抱用力得让她肋骨微微发疼,好似恨不得将她揉进去。
早饭梁倩做的是红油汤面,白玉般细细的粉丝侵在红油里,上面几大片厚厚的肉片柔韧弹牙。
寒冬里嗦上一口热辣,才好打起精神。
不像一些依赖度特别高的宝宝,梁倩的两个宝宝能吃能睡,非常好养活。
两个大人在吃面,两个小家伙就躺在一旁的小摇床里,一人抱着一只奶瓶子,嗦得很香,吃得开心了,澄澄两只小脚丫还一晃一晃的。
不多时,吃完早饭,陆深收拾好碗筷洗干净,洗完了捡起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擦手,道:“你以后洗碗的时候记得去厕所接热水来洗,不然手冷。”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修厕所装热水器是正确的,梁倩花了许久才将粗糙的手养得白嫩细致,为了护理皮肤用了不少润肤油。
要是大冷天叫她拿冷水洗衣服做饭,不说她愿不愿意,陆深想着都觉得心疼。
“知道的,我才不会苦了自己。”梁倩绑好麻袋上的绳子,扭过身道:“等咱门有钱了,就请保姆,这样子我就不用干活啦。”
别的不说,她真的挺怀念有保姆照顾的日子,她喜欢下厨做些美食,不代表她乐意一辈子当家庭主妇啊。
梁倩说得真情实感,眉目间染着一丝娇气,非常自然,天生就该是享福的命。、
陆深喜欢她这个模样,骄矜大方,他隐隐有了更多动力。
家里飞进来一只金丝雀,他当然要给她提供最好的生活,笑道:“好。”
叫来的三轮车已经停在外面,陆深走到小摇床旁,亲了亲两个宝宝嫩嫩的脸蛋,他们喝完奶昏昏欲睡着,睁着迷茫的大眼睛去瞧是谁来打扰。
他们太小了,没看懂父亲眼里隐晦而深沉的不舍。
陆深将行李一一放上三轮车。
小巷深长,但也不过须臾,三轮车就颠簸着远去了。
快到拐角的时候,陆深回头看了眼。
隔着一段距离,他的妻子穿着家居的棉服站在家门口,目光遥遥地看过来。
冬阳透过沉沉的雾霭斜下来,将她笼罩其中。
看不清神情,读不透心声,但此刻两人是同等的依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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