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无可名状之物
“是吗……哼，没想到一念之间老子居然欠了你这么多东西。”
萨克坐在地上听罢小弟们断断续续讲完这段时间内发生的诸多让人心脏受不了的大事，哼了一声，伸开双手伸了大大的一个懒腰，并无几分好气。
罗慎与海灵无声地站在人群的后面，望着萨克这副嘴脸，相视而笑。
这简直是一个标杆式的表情，明明心里想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也许是后怕，也许是感激，但脸上必须装作满不在乎，甚至还要装作有点生气。
虽然什么东西都写在脸上的人很好懂，说实话，萨克这种非要装作别扭的傲娇并不比前者难懂到哪里去，只要反过来看就是了。
“老大！人家好不容易才……”
“闭嘴！我又没求他出手救……咳！不过你们可别误会……老子才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小人！总……总之……咳！老子是记住了！”
分明应当是致谢的言辞，从萨克的口中说出却像是打了败仗落跑之后放出的狠话一般，脸上也有些近似小孩子害怕谎话被拆穿时的不自然，粗声大气企图掩盖的样子更是笨拙之极。
从各种意义上，现在的萨克看起来都相当的可爱，尽管这个词似乎与他最不搭调。
“老大！要好好和人家道谢啊！”
萨克的掩饰很好地“骗过了”这群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其智力的小弟们，其中有人还颇为罗慎鸣不平。
“少罗嗦！”“老大……”
“啊啊啊啊！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别烦我了！喂！谢谢了！”
不胜其扰的萨克终于扯出了白旗，彻底败给了这群小弟的智商，颇为悲壮地蹦出了个“谢”字。
“无须客气，你是我们重要的盟友，于情于理都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出事。”
罗慎毫无帅气地笑道，对于自己那种虎式微笑，罗慎总是缺乏相关的自觉。
“哼，盟友……吗？你这人真是太好懂了，这世道烂好人可没什么好处。”
萨克嘴上依然不依不饶，脸上强硬的表情却渐渐开始软化。
“随你怎么想啰，反正你想你的，我做我的。”
罗慎故意摊着手说道，捉弄萨克这样的人理论难度不高，所以没有成就感。
“罢了，随你怎么做，手长在你身上，和老子无关，总之……老子这些人你可得全都带上，到时候听你的就是了，老子说话算数的，肯定不会指手画脚！还有老子我也是一样，只不过有一点，没有仗打可不行！”
转弯抹角地好不容易表达出自己想说的话，萨克已经尽了全力，不仅是体力，还有脑力，尽管现在对于罗慎除了打架以外没有什么不可妥协的，但是这些话绝对无法说出口。
“是是，到了边州包你有仗可打，我发誓还不行吗？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有点疑问想请教请教，劳驾，能不能稍微让让？”
罗慎向着萨克走了过去，小弟们倒是很自觉，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哼，老子八成明白你想问什么，正好，你们两个好像都是机关师。这件事儿老子也有各种各样想不通的地方，估计你们多少能明白点，竟然吃了这么大的亏，老子总有一天要连本带利十倍讨回来！”
萨克硕大的拳头往大腿上一砸，气呼呼地哼着。
“机关师有关的……吗？这么说来……”
海灵左手托着精巧的下巴，歪起了脑袋。
“嗯，那玩意儿老子是觉得八成是莲台，然而……”
萨克虽然脑筋在很多地方不够用，但记忆力却并不比任何人差，而且刚才发生的诸多怪事实在太令人震惊，是以萨克记得清清楚楚。
巨口岛鳐，即使未成年也有数百米，长寿一些的甚至有数千米之长，在莲台尚未普及的古代，这种魔兽一直是海人霸者们的坐骑，不仅强大，而且高贵。
嗅到了巨口岛鳐血味的萨克，震惊之余，更多的是狂喜。因为巨口岛鳐并非深海生物，能够一直飘散到海底的血量——那必然是某种魔兽，或者武者杀死了巨口岛鳐才有可能。
正常的武者突然遇到了路过的强者，首先要考虑的是自己的安危，对方是否有恶意，万一开战了能否全身而退，等等。
萨克考虑的则是“先打打再说”，重要的是打架这种事本身，胜负什么的反而是次要的。
也就是所谓的没事找抽。
所以他才会狂喜。
丢下了海底的罗慎，甩掉了尾随的小弟们，自己一个人首先冲过漩涡，噗通一声冒出海面，气势汹汹地到处乱找。
但海面上什么都没有。
连本应在这里出现的巨口岛鳐尸体都没有，数百米，或者上千米的巨躯居然凭空无故的消失了？不可能，即使退一步说，它被强者轰杀成了碎块，那也不可能一星半点的踪迹都寻找不到。
萨克是个非常倔强的人，即使没有任何可以当做佐证的事实，至少他自己深信不疑，这就足够了。
而且他也是个眼力不错的人，虽然隔得已经很远，但还是能隐隐辨认出巨口岛鳐的身体轮廓。
原来那东西并没有被杀死吗？这似乎不太可能，自己的判断力是绝对不会错的——萨克就是这么自信。
好奇心的驱使使得他忘记了寻找强者，而是直接向着已经远离这片海域的那个黑点冲了过去。
在海面上萨克也有着相当的实力，常年为了上陆而进行的特殊修炼使得他能够在陆地上离开水而生活数日，这期间战斗能力也不会受到影响。所以在海面上萨克奔跑的速度并不亚于在水中遨游，片刻之间就看清楚了那只巨口岛鳐的模样。
通常，萨克遇到怪异的事，往往用一句“大概是错觉”就能麻痹自己胡乱混过。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用，已经成了四分五裂的尸体，却依然在海面上游动的巨齿岛鳐就明晃晃地摆在自己面前。如此巨大的事实面前，连犯了错也必须死硬到底的萨克也不得不承认的确发生了一件极不寻常的事。
不过，管他寻不寻常，先打过再说。
于是萨克的脚步没有被任何异象所阻挡，反而更加强烈地激起了他的斗志。
靠得近了，才看得清这只巨齿岛鳐的尸体其实是被许多奇怪的“生物”所连接缝合在一起的，这些怪模怪样，像人又不像人的东西紧紧拉着尸块裂口，分泌出一种金属模样的粘液将其粘连。实在太恶心了，你们这些怪物这么diao，可问过老子我吗？
所以萨克很生气，本来颜色就难看的脸涨红了起来，向着高空猛然一跃，怪叫着就扑向那些“寄生”在尸块之上的怪物。
巨口岛鳐虽然扁平，而且大半身沉在水下，但水上的部分依然有几十米高，在它的后面是看不到前面有什么东西的，
萨克双脚踏浪，越过眼前的巨型尸体，目光却突然定格在刚才被尸体遮挡住的一座山上，至少在刚才为止，他一直以为那是一座山。
呆滞，恐怖感，轻微的狂乱，萨克的眼中迅速按照顺序闪过三种光芒，而与此同时，尸块上的怪物也发现了萨克，其中一只向着他猛扑过来。
如果是往常的萨克，断然不会被这种简单的偷袭得手，可是远处那有如被钉进双眼一般的“山”吸引了萨克绝大部分的注意力，梦魇一般笼罩在他的心中，乃至于没有及时发现自己遭到了袭击。
当胸口撕裂的剧痛终于是萨克清醒的时候，怪物所伸出的黏胶状触手已经深深陷入了胸肌当中。萨克情知不好，双手一并，庞大的龙卷将他吹回了海底，可是胸前粘着的那一团金属无论如何都撕不下去。
萨克凶性大起，大吼一声，双手插进了自己胸口，想把它们连同肌肉一起撕掉，金属侵蚀的速度却远远超过了反应的速度，终于令他失去了意识。
接下来就是萨克的小弟们看到的一幕。
“呼……呼……”
复述到这里，萨克下意识地按住了狂跳的胸口，心脏不听话地躁动了起来。
“你看到的究竟是……”
罗慎知道关键的东西要来了。因为看得出萨克在恐惧，能让这样一个人恐惧的东西，即使自己看到多半也不会保持冷静。
“我想那应该是一种莲台，因为我看到了上面有人在操纵，不过……不过……”
萨克的话梗在喉咙里面，由于紧张而紧缩的咽喉却难以吐出完整的词句。
“我想……应该是‘它们’的集合体吧。”
一直聆听的海灵终于开口了，有如一阵冷风，吹醒了又要开始混乱的萨克。
“它们？”
罗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下子变得难看起来。
“是的，尸体，无数的尸体，完整的，破碎的，至少有几万……不，至少几十万……全都被这种怪物粘在一起……从海面上不知道延伸了多远……看……看都看不到尽头……正在向远处一点点游动。”萨克的话令罗慎彻底沉默了。
罗慎在脑中描绘出了萨克所见到的景象，断头，残肢，各式各样的尸体碎块，里面还浸泡着粘稠的胶液和银色的金属块，也许有几里，甚至十几里远。
蠢蠢地在海面上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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