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进化之时
“稳住心神！别让任何东西逃出来！”
海灵喊出的声音回荡在闭锁的石屋之内，焦急得几乎有些尖锐刺耳。
“唔……”
双目不断淌出血泪，一直汩汩流到身上，将衣衫前胸染得通红。罗慎仍然尽力盘膝稳稳地坐着，强压着心中的恐惧，闭上双眼岿然不动，就像一具为了世人哀苦而落泪的佛像。
然而大脑的深处有一只无可名状的异物在蠢蠢欲动，想拼命逃离重重的束缚，并冲破躯体而出。罗慎谨记海灵说过的话，将全部精神集中到那个异物存在的地方，化作了重重铁槛，一层层地将它包围起来。身上没有预想而来的痛苦，眼中流出的血也好像与寻常的眼泪并无区别，然而精神当中的冲击越来越激烈。恐惧，兴奋，憎恶，热情，无数种情绪几乎同一时刻爆发出来，企图用庞大的数据冲破精神的束缚，瞬息万变的精神波动连续冲击着大脑，只要稍稍的松懈就会被这些混乱的情绪弄到崩溃。
“守住防线！尝试接受它们！不能接受的话，也要死守到底！”
海灵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罗慎紧咬着牙关承受着几乎撑爆大脑的混乱，大脑深处的怪物仿佛已经察觉到了宿主的忍耐就要到达极限，除了一波波的精神冲击以外，还发出了一种尖利的啸叫之声。
接受？
两个传入鼓膜的字突然中和了脑中的狂暴，在短短的一瞬间竟压制住了那个破笼欲出的怪物，然而这只是极短的瞬间，很快地，比刚才还要剧烈的冲击再度开始侵袭。
可是……要如何接受？那种诡异的东西既无法触摸，也无法对话……甚至连它的存在都无法了解。
罗慎突然在那不断的嘶吼之声当中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那似乎是对自由的渴求，曾几何时，自己也在那沉重的现实当中发出过相同的怒吼。
大脑深处的躁动突然减缓了，就像寻找到了一个交流的桥梁，给漫无目的到处猛冲的波动搭建起了前行的道路。有了这条道路的存在，罗慎紧绷的精神总算稍稍地缓和了下来，尽管冲击从来没有停止，但与之抗衡已经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这决不能算是接受，最多只能说与之共存而已。
某个可能性迅速地从脑中划过，像是映照天顶的极星，带来了一点希望之光。撤去所有的心防，任凭这股力量冲出。
如果失败，后果可想而知，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化为泡影。
罗慎的头微微垂了下去，隐藏在阴影当中的脸嘴角一挑，露出雪白的牙齿。
费尽心力筑起来的精神防壁，禁锢心中那不知名魔物的囚笼，一瞬间便尽数崩塌，只剩下毫无防备的内心，只要再来一波刚才的攻击，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失去了束缚的异物终于冲了出来，那并不是具有实体的东西，只能通过它的一举一动来确定它的存在。随之涌出的精神波动从所未有的剧烈，像是在庆贺好不容易获得的自由。
然而那些精神波动却没有侵蚀开放的心，而是像浩瀚的海洋一般将罗慎的意识托在其中，随波荡漾，波澜当中一个渺小的人影上下翻动着，最终沉入了精神之海，海平面也重归寂静。看似一切都结束了，躁动的异物，自身的意志，一切全都消失在这一片浩瀚的大海中。
不知经过了多长时间，平静的海面突然炸起一道巨浪，倒流的海水有如一条升天巨龙，向着遥远的天空昂首驰骋而去。带起的海水随着飓风一起被吸到空中，再洒落到地面化作连绵的暴雨，久远而古老的黑暗当中，巨龙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罗慎紧闭着的双眼轻轻地睁开，深邃的目光将那无垠的黑暗包容其中，成为了瞳孔当中的一部分。
而衣襟，眼角，却没有丝毫的血迹。
那躁动的异物已经化作自身的力量，彼此融合为一体，不再分离。
“恭喜，排斥反应已经没有了。”
海灵这才松了一口气，纤纤细手不断地拍击着，为了罗慎的成功而鼓掌。“成功……了？”
揉着过于扭曲而几乎僵硬的脸，罗慎这才确定刚才从血泪开始看到的都是混乱的精神所造出的幻觉，那些幻觉全部随着混乱的平息而消失。
“超出预想的成功，本来还以为哥哥只能将排斥反应压下去，没想到真的把它彻底吸收了……”
这一次罗慎的表现也很让海灵惊讶，如此一来，说不定会有比想象中更大的收益。
“嘿嘿，是吗？我还以为……嗯？”
指尖沾着的干枯物质令罗慎的声音一顿，指尖上沾着许多奇怪的碎屑，而脸上仿佛有一种异样的触感。
罗慎愕然地站了起来，起身的刹那间全身各处的皮肤竟由于这一点点的力量而崩裂了，无论是脸上，手臂，被衣服遮住的身体，剥落的表皮就像久经大自然摧残的风化的岩石，大块大块地掉到了地上。
皮肤碎裂之后露出的是一条条鲜红色的肌肉与筋腱，却没有半点的流血，也不觉得疼痛。罗慎惊魂方定，隐隐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好奇地摸了摸外露的肌肉，也感觉不到什么异常。
霎时间有如春风给大地带来无尽的翠绿，剥去表皮的肌体之上迅速地镀上了一层银光闪闪的薄膜，使得罗慎看似已经变成了坚不可摧的铁人，全身爆发出金属的力量与伟岸雄壮的质感。
“这就是改造之后的结果？”
轻轻地用手指敲打了两下脸颊，似乎没有发出叮叮的声音，定睛一看，皮肤早已不再是金属的模样，仍然是一般的人类皮肤，抚摸上去也颇具弹性。只是灵气运转之时，隐隐地能察觉皮肤内部暗自流转着一层晶莹如玉的柔波，将身体保护得严严实实。
“感觉得到吗？身体内潜藏的力量？”海灵待罗慎已经基本察觉了身体的变化，这才出言询问。
“有，到刚才为止总有一种有劲没处使的奇怪感觉，现在已经没有了，感觉自己还能有很大的提升余地啊。”
罗慎思索片刻，准确地形容出了身体上的感觉，好像是挣脱了一个潜藏的束缚，从此迈步，就能向着更高的地方前进，距离自己的目标也就更进一步了。
斋难老魔与折天宗那遥不可及的巨大阴影，仿佛也黯淡了些。
想到这里，罗慎豪气顿生，胸中说不出的舒爽开阔，那轻松的感觉一直穿透了四肢百骸，从前额之上喷薄而出，化作一团浑浊的白光。
这……莫非是？
运转灵气，绝对没有错，封闭着的的第六相终于放出了光芒，六相圆满的充实感再度回到了身体当中。灵气在六相当中完美地循环着，不仅是含量，运转的速度也比五相之时快了很多。
“哥哥，我对你说过身体的改造就相当于武者使用功法炼体，虽然这次改造之后没有真的到达四相灵使的程度，但比同等级的武者还是强悍一些，在今后也是个优势。”
虽然代价巨大，但收益也同样惊人，祸福之间有时就在这样一个平衡点之间相互摇摆。
“小灵，我刚才变成六相战士了！哈哈！”
罗慎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当着海灵的面就解开了衣服，好在海灵对这种事早已熟悉，笑吟吟地望着欣喜若狂的罗慎变成了巨汉的形态。
“呃……没有提升力量……怎么回事？”
仍是六相战士的身体如同一瓢冷水，浇得罗慎透心发凉，分明在还是四相战士的时候就能提升到六相战士的层次，与胡征战斗之时爆掉一只衣袖也同样提升了一阶，而今竟然无效了？本以为日后可以当做杀手锏的能力居然无效了？
“哥哥的这个奇怪能力……我也说不准，但应该不会这样。”
海灵也没法做出一个判断，只能从蛛丝马迹猜测，并在一旁出言安慰。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罗慎将石屋收拾干净，带着满腔的自信与小小的遗憾踏上了回家的道路。
“嗯，得出结果了，以现在哥哥的体质，大约极限在四相灵使，到时候就得需要进一步的改造，至于其他的……需要研究一下。”
这一次海灵计算的速度慢上了许多，一直到归途过半才有了结果。
“没关系，我才不相信力量会随随便便消失，而且我总有种感觉，说不定很快就会突破。”
身体改造之后，体内灵气渐渐地开始涌现一种躁动，就像是某种化学反应，也许就是突破的先兆
“很有可能，因为现在哥哥体内的灵气就像突然换了一个大瓶子，积蓄的速度太快了，等到再度容纳不下的时候就很有可能突破，到家了哦。”
侯府门前，几名兵士恭恭敬敬的眼光之下，海灵主动中止了与罗慎的交流。
“小少爷，侯爷有事找您。”
“找我？知道了。”
罗慎从门槛迈了过去，有什么事情需要特别说的？只希望不是和狮王铠相关的就好……胡思乱想着，罗慎一抬眼就在不远处看到了父亲的身影。
罗霸正在院落当中修炼，巨大的剪刀透着不可一世的凶狂之意，淡红色的血光来回飞舞，正是因为擅长这种奇葩武器所以才导致家中连一门靠谱点的功法都找不到。
“慎儿回来了？哈哈，这么快就去闭关修炼虽然不错，但是凡事都不能操之过急啊！”
见罗慎归来，罗霸将超出身长一倍的巨大剪刀“轰”地一声插在院落当中，长而直的剪刀内外都有刃，合并之时可以当做巨剑使用。
“没关系，我身体恢复的不错，父亲，找我有什么事？”
每次看到这把剪刀，罗慎都会慨叹大陆上的功法真的五花八门，无所不包。
“哈哈！明天就要到藏宝阁去挑选功法了，这地方你父亲我也去过四五次，提前和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嗯？”
罗霸的笑脸突然冻结了，露出的臼齿明晃晃地暴露在罗慎眼前，就像是突然脱臼了的模样。
“父亲？”
“你……一天之间就……成六相的战士了？”
“厚积薄发……吧……”
罗慎挠着头发，小学生读课文一般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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