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苏城过了酷暑进入了多雨季,隔三差五下一次,又闷又热,连空气中都泛着潮湿的气味。
天阴得见不到一丝太阳光,挂在宿舍阳台的衣服反反复复快三天还没干。
齐悦拧了一把自己还滴水的牛仔裤,转头把军训帽往床上一扔。
“这破天气,我就是想洗衣服都不敢洗了。”
她总共就带了那么几件裤子,洗完就彻底没得穿了。
“再忍忍吧,军训就这两天了,”许妍一边打游戏一边说道,“我巴不得这雨继续下呢,正好不用出去踢正步了。”
庆宝从帘子里探出个脑袋说:“你别说,真是三天义务兵一生军旅情啊,这不踢两天正步我还有点想我的战友们了。”
几个人齐齐抬头看向庆宝。
庆宝“呃”了一声,默默缩回了脑袋:“我就是开个玩笑。”
齐悦叹了口气,转头问许妍几个:“正好赶上中秋放假,军训也要结束了,放假前咱出去搓一顿庆祝庆祝呗。”
“庆祝什么啊?”许妍敲着键盘问。
“庆祝解放呗,”齐悦看着几人,“怎么样,有没有想法?”
“我都行。”夏眠说。
庆宝又把脑袋探出来:“我行我行!”
许妍抽空把手举起来:“我也可以。”
齐悦把目光放在躺在床上的谭欣:“你呢?”
谭欣没说话,就只是躺在床上敲打着手机屏幕,也不知道在聊什么。
齐悦也不想热脸贴冷屁股,她不回也就没多问。
“那就等许勤回来了问问她要不要一起。”
许勤就是那个不经常回宿舍的,听说每天军训完还要跑校外去打工,大部分社交活动她都不参与,估计这次也一样,但问肯定是要问的。
“哎,你们中秋放假回不回家啊?”
齐悦闲不住,拉了个椅子坐在中间唠家常。
“不回了,就这么两天,还不够路上来回折腾的。”许妍摆了摆手。
“我也不回,路费太贵了,省下的钱够我吃点好的了,”庆宝说完看向夏眠,“你呢,你家不是本地的吗?”
夏眠点了下头:“看情况吧,应该是中秋节当天回去。”
整个宿舍就夏眠一个本地人,几个人都不回去,研究着放假要去哪玩,还想着要夏眠推荐一下做个攻略出来。
夏眠想了下:“你们爱凑热闹吗?”
“凑什么热闹?”齐悦问了一嘴。
“我妈妈是开茶馆的,就在古镇那边,平时人也挺多的,那边也有商业街,可以顺道去我妈妈那听评弹。”
夏眠把手机拿出来,找出于蔚然的茶馆照片给几个人看。
许妍正好一局打完,转过椅子凑上前看了一眼。
“我好像在网上看过这种,是不是喝茶吃点心还可以点曲子听?”
“对,”夏眠说,“挺老江南的。”
一直看手机聊天没说话的谭欣突然笑了一声:“唱曲的啊。”
宿舍里一瞬间静了下来。
她这话说的,真琢磨起来还挑不出理来,就是那个语气,怎么听都觉得刺耳。
夏眠看了谭欣一眼,同样阴阳怪气的话她也听过两三次了,也不和谭欣客气了,直着问了一句:
“你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吗?”
夏眠这话说的很平静。
谭欣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夏眠:“我说错了吗?”
她敲着手机屏幕:“问一嘴而已。”
宿舍里几个人面面相觑,庆宝看看谭欣,又看看夏眠。
两个人都没有吵起来的意思,剑拔弩张说不上,火药味也不足,就是听的人凉飕飕的。
齐悦知道谭欣什么意思,但单论那句话,她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许妍打了个圆场,借机转移了话题。
谭欣也没理几人,起身就出了宿舍。
齐悦看着谭欣走出宿舍,这才指着门口的方向:“她是一个人孤立了我们整个宿舍吗?”
许妍擦了擦镜片重新戴上:“应该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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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路趴在医院窗台上往底下看,两个穿着病号服的患者蹲在地上,一人脑袋上顶着个石头一点点站起来,再把石头传给另外一人。
老路看了几个来回,手顺着兜摸过去就想点根烟。
抱着病历本的小护士走过来瞥了他一眼,提醒了一句:“这不让抽烟啊。”
“啊,行,”老路把手缩回来,指着楼下那俩人说,“你们这康复训练挺奇葩啊,还有这么练的,什么病啊。”
小护士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瞅了一眼:“精神病。”
老路沉默了几秒,一直到小护士走。
他也挺有病的,瞅俩精神病玩半天。
老路手揣兜里,哼着曲儿往科室里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特意瞅了一眼上面的叫号信息,确定没错以后才推门进去。
医生正拿着手电筒往水草耳朵里照,看见老路进来,眼睛扫了一下。
“看诊呢,叫到号再进来。”
老路指了一下水草:“我家属。”
周燃坐在一边看着医生照了半天,一会儿看看耳朵眼一会儿又看看眼睛的。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医生把小手电收回来。
“三四年吧,”周燃算算日子,“小时候发过烧,脑子没烧坏就是耳朵有毛病了,大点声说话她也能听见。”
“能理解意思吗?”医生又问。
“能啊,平时跟她唠嗑她都懂。”老路插了句嘴。
“智力没问题,但听力是会随着年龄增长逐渐下降的,包括以后的语言啊都会受到影响,拖得时间有点久了,听力应该是不能恢复了,就看以后能不能学说话吧。”
医生一边看着电脑下单子一边问:“她现在会说话表达吗?”
周燃说:“会啊啊喊算吗?”
“不算,一般彻底丧失听觉的患者也会靠喊来表达,”医生说,“她是不是还没学过说话?”
周燃也说不清楚,他认识水草的时候她都满大街跑了,她那个后爹不管了,亲妈也不知道跑哪躲着去了,谁知道水草以前会不会说话。
医生瞅着俩大男人往那一杵一问三不知的样就觉得不靠谱,直接开了单子把病历本往周燃面前一拍。
“等下去测个听力,看看两边耳朵是不是一样的。”
仨人出了科室,周燃一边看着单子一边琢磨往哪走,水草夹在俩人中间,小手捏着周燃的衣角跟着后面走。
老路摸了两把水草的脑袋问了一嘴:“要不要抱着走?”
水草摇了摇头。
一大早他们仨就来医院等着了,水草也是被临时叫起来的,估摸着还没睡醒呢。
老路叫了周燃一声:“怎么突然想起来带水草来看耳朵了。”
“以后也得看,还不如早点看,”周燃说,“万一以后真聋了呢。”
老路想了想,眼神扫了一眼底下的水草,放低了音量问周燃。
“你那还有钱吗?”他指着自己的耳朵说,“这的毛病可不是小打小闹发烧感冒的,跑个医院一两回可看不好。”
“我知道。”周燃说。
“不行你就刷我医保呗,我妈在医院也带点关系,找找什么主任走走后门疏通一下关系,不行就包个大红包……”
“得,又整你那一套了,走到哪你后门通到哪是吧,”周燃笑了一声,“还他妈刷你医保。”
“刷我医保怎么着了吧?”老路抬手抱住后脑勺慢慢往前走,“我医保钱多啊。”
“刑啊,”周燃笑着说,“那可太刑了。”
老路笑了下,语气吊儿郎当的还不忘加重了字眼。
“哥们那是怕你穷了没钱,谈个对象又买项链又安空调的没少花吧,现在还得带个小的治耳朵,手头紧就跟哥说,不丢人。”
“那你还真说错了,”周燃拍了拍老路的肩膀,“手头还真不紧。”
他低头看着水草,小姑娘听不见他俩说的什么,眨巴着眼睛往前看,发现周燃在看自己,她就仰头咧着嘴朝他笑一下。
倍儿乖,倍儿可爱。
周燃捏了一把水草的脸对老路说:“她这耳朵是肯定得看的,放心吧,我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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