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天后,关乐乐约江寒到新图大厦楼下咖啡馆见。
她穿了件风格迥异的套裙,戴着墨镜。
远远瞧见江寒走进咖啡馆落座,才给温慈发消息。
不到五分钟。
温慈走出电梯,满脸不耐烦。
关乐乐摘掉墨镜迎上去,礼貌寒暄,“师姐,好久没见。”
温慈敷衍“嗯”了声,哂笑道:“什么人能值一千万,我看你是想钱想疯了!”
师姐反应在意料之中,关乐乐保持着得体的笑容。
她引温慈到新图大堂靠背的挑高落地窗,抬手一指,正好能看到咖啡馆。
影影绰绰。
“窗边那个,你眼熟吗?”关乐乐问。
温慈眯目凝望片刻,一个猥琐的轮廓有什么稀奇,“不认识。”
真是信了关乐乐的邪!
《Cute》两本刊全压在身上,自己居然会下楼陪她发疯!
关乐乐打开摄像头,调长焦放大,邀请温慈看取景框。
温慈没心情浪费时间,催促,“别跟我打哑谜!”
“你再仔细看看。”
“……”温慈没好气地挪回视线。
下意识眉心紧锁,忽而眼睛一亮,眉宇舒展,笑问:“江什么来着……”
“江寒。”
“林眠前男友!”
关乐乐大吃一惊,“师姐认识?”
温慈纠正,“不认识。见过。”
“趣可从来没有秘密,”她双臂抱胸解释,“毕竟当初都要谈婚论嫁了。”
“那么好的机会能留在署里,留在北京,她为了他,放弃了。”
温慈语调上扬,苦笑夹杂着愠怒,和抹不去的匪夷所思。
时隔多年,她至今无法释怀。
从地方到中央,新闻出版总署,不是每个借调的人都能留下。
人人梦寐以求的机会,林眠竟然为了个男人放弃了!
她是不是脑子被门挤了!
咳咳。
温慈轻咳,掩饰此刻的失态。
关乐乐捕捉到她嘴角的不自然,低声笑问,“这个人,值不值一千万。”
本来她还没有十足把握,但看师姐反应,她便知道有戏。
“……”
温慈垂下眼帘,抿唇不语。
关乐乐识趣没再搭腔,死盯咖啡馆里的江寒,给温慈留出思考时间。
一千万对现在的温慈来说不算少。
却也不能算多。
她找专业人士打听过,玫瑰园那栋别墅标的,起价3个亿。
所以,叫价一千万合情合理。
既不会让温慈伤筋动骨,又能保证她和朱梦华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亏吃得多了,心眼自然也多。
关乐乐很喜欢现在的自己。
半晌。
温慈捏着手机轻点下巴,眼底阴沉难辨,“你说了不算,我要看他怎么想。”
“如果他值,别说一千万,我再多给你五百万!”
话音未落,关乐乐倒吸一口气,错愕中,她偏头注视温慈。
原来,比爱更强大的,是肆意攀援的恨。
情天恨海,像左灯右行的冲突,疯狂且没有退路。
……
温慈恨林眠。
替他相亲,让裴遥有了余春山,彻底断送她复婚的念想。
裴遥越幸福,她就越扭曲。
前不久,她在家里发现一个旧ipad,原本是裴遥不用的,没电黑屏一直丢在书房。
温慈鬼使神差充上电,打开发现,竟然还登录着他的ID。
相册里,秀恩爱的照片眼花缭乱。
他和余春山夜爬华山,在北峰挂同心锁,迎着东峰的日出激情拥吻。
在余春山镜头下,裴遥血脉贲张的下颌线和喉结,连空气中都流淌着情欲。
怨恨将她撕扯成碎片。
她嫉妒,她疯狂,她愤怒。
那一刻,温慈的恨和不甘,抵达巅峰。
……
宿命,有时候像死囚的鞋带,开赴刑场时,系或不系都无伤大雅。
她痛不欲生的恨无处发泄,关乐乐居然把江寒送到她面前。
和林眠共事十年,她太清楚她个性。
当初和江寒分手后,如果林眠很快走出来,就不会时隔半年还去九寨沟散心。
当然,她不可能和关乐乐讲这些。
一千万而已,她给得起。
江寒这把开刃的刀,一刀扎进心脏。
林眠,你害我得不到裴遥,我就让你失去谢逍。
-
关乐乐手机振动,江寒发消息催她:【人呢!还来不来了!】
她扬起屏幕,招呼温慈,“还不去吗?”
温慈拨下手机静音,走出几步,见她原地没动,诧异问:“你不进去吗?”
“我有事。”关乐乐找借口。
这一回她不再当别人的枪。
闻话,温慈深深瞥她一眼,转身走出新图大堂。
凝视她背影,关乐乐回复:【来了。】
这一回我要自己扣扳机。
-
上班时间咖啡馆人少。
窗边正对新图大厦的卡座,江寒垂头横屏玩手机。
温慈走过去,屈指轻敲桌面,居高临下看他。
江寒抬头,视线定了定,不太确认地打招呼,“温总?”
“江总好记性。”温慈搭话,顺势侧身坐在对面,背对窗户。
“什么总!我就是一瞎胡混!”江寒有些局促,“你怎么在这里?我约了我表妹。”
温慈不跟他废话,“我知道你缺钱,有个门路,保你一夜暴富,看你敢不敢。”
“骗我去缅北啊,电信诈骗我可不干!”江寒揶揄。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和温慈不熟。
他是缺钱,但不缺智商。
温慈笑笑,滑开手机找出一张照片,调高屏幕亮度,推到江寒面前,“你先看看。”
江寒狐疑瞄一眼。
长焦镜头,告别厅门外,谢逍左臂佩戴黑纱,满脸凝重搂着林眠。
“这是谁?”江寒放大照片。
温慈挖苦他,“才多久这就不认识了?”
“……”
江寒恨不得钻进屏幕去。
“林眠!!”他惊叫出声。
“看旁边那个。”温慈提醒他。
跟他说话好累,怪不得林眠要分手。
江寒摇头。
“谢逍!默乐资本!裴家!”
凤城裴家无人不知。
江寒面色微变,舔舔嘴唇,“你是说,前阵子裴家太子爷……是我前女友?”
他措辞凌乱。
“算不算一本万利?”温慈点着照片,抬颔眺笑。
“……”
江寒沉默。
温慈要了一杯冰水,慢条斯理地喝,边喝边观察他微表情。
无人说话。
周围飘荡着Bossa Nova,小野丽莎声线轻柔慵懒,如同午后暧昧浪漫的阳光。
江寒摸出一支利群。
“先生。”服务生上前制止。
“我出去抽根烟。”江寒放下手机,起身离开座位。
窗外,他低头耷脑若有所思。
-
江寒归座,带着利群的呛人烟气。
“怎么样,想好了吗?”温慈屏息问他。
江寒捻着大拇指,垂眸沉思,“她很谨慎,我们没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温慈一笑。
她忽然觉得江寒挺上道。
和她想法不谋而合。
“都谈婚论嫁了,有没有的,你还不清楚吗?”
新闻采访中最忌带着预设立场提问。
“江寒?”温慈提醒他。
江寒一怔,“我知道了。”
一杯水喝完,温慈埋单,走之前,她留下一个电话号码,“收好。”
江寒目送她,直到走进新图大厦再也看不见,他才收回视线。
原以为今天是关乐乐约她,没想到居然见的是温慈。
他知道凤城裴家,和他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眠居然能一登龙门。
江寒又想抽烟。
都说利群劲儿大,也压不住心里的事。
-
回去路上,车开到一半,江寒停在路边,滑下驾驶室车窗,抽着烟。
他是真喜欢林眠,当初手欠发完“录娶通知书”他也后悔。
想学网上段子抖个机灵,没想到林眠直接提了分手。
他点开照片,手不受控制颤抖。
分手半年她就和谢某人领证,江寒忽然暗搓搓地想,她是不是出轨在先。
豪门又不是城门,说进就进。
一定是林眠绿了自己!
越想越上头。
江寒不由怒火中烧。
-
半夜,他睡不着。
翻出温慈给的电话号码,直接拨过去。
嘟嘟嘟。嘟嘟嘟。
接通。
江寒迫不及待,“眠眠,眠眠是我,我错了,我好想你。”
“你打错了。”对面一个声音,低沉微哑,冷峻倨傲。
江寒一愣,条件反射挂断。
怎么是个男人。
他暗骂给错号码,忽地,豁然开朗。
温慈这女人还是高明。
疑心生暗鬼。
一旦开始怀疑,罪名已经成立。
江寒嘴角微扬。
这个电话,是谢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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