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有万家灯火的幸福,就有刺眼的轰鸣。
妇产医院走廊,护士站亮着灯,小护士百无聊赖趴在桌上。
关乐乐背靠窗台,吃完最后一口微凉的外卖,手背用力一抹嘴角。
说不好是辣的,还是情绪反扑,眼前突然朦胧一片。
为什么人人都和她过不去。
生活也太苦了吧。
晶莹泪光里,她不由想起几天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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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图大厦,趣可19层办公区。
关乐乐深呼吸,敲响行政办玻璃门,忐忑向内张望,“罗主任,您找我。”
她很少下来,对行政后勤的人一直没好感,被人事纠缠,总没好事。
罗会林不抬头,直接将电脑屏幕转向她,一排红色考勤格外刺眼,“你最近怎么老请假?执行主编。”
“我家里有事。”
罗会林不太相信,打量一番,“是吗?”
“是呀,主任,谁没事和钱过不去!”一听不是说她消极怠工,关乐乐放松警惕。
“编辑部有人提意见,你是执行主编,最好注意一下。”
“林眠最近不是也请假,您为什么不点她?”关乐乐颔首,忍不住回怼。
最烦罗会林双标。
林芝广告会,就对她有敌意,摆明恶意针对,全然不顾办公室主任的滴水不漏。
“到底是不一样哈!”关乐乐低哼,垂下眼帘,心虚不敢看人。
她就是不服气,嘴上逞能,毕竟近期杂志舆情她心知肚明,不能再节外生枝。
半晌。
没见人接话,关乐乐挪开视线,正巧对上一个笑眯眯的眼神。
罗会林站起来,搬正电脑,笑道:“对呀,你这不是挺明白的嘛。”
“……”
关乐乐被噎得半句说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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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回荡的鞭炮声拉回她思绪。
关乐乐绑紧外卖袋,按垃圾分类要求放好,洗完手看了眼账户余额,心乱如麻。
由于她没给朱梦华办月子套餐,医院要求她们尽快出院。
早上打完住院清单,还要再交2万。
里外里引产带住院花费6万,连个响儿也没听见。
私立医院真可怕,连呼吸都要花钱。
回到病房,朱梦华睁眼发呆,关乐乐拉上窗帘,背对她,“明天出院吧。”
“出呗。”
“……”
她没直说要钱,朱梦华更不接话茬。
短暂僵持。
关乐乐掏出账单,平放在被子上,直白道:“我没那么多钱。”言外之意是你得出。
“我也没有。”
“那钱呢?当初我爸卖房子的钱哪里去了,妈,我求你,别把我们当傻子!”
“我没钱。”朱梦华闭上眼。
服了。
关乐乐叹气。
但凡涉及到钱,朱梦华总是避而不谈。
“现在是你要用,花在你自己身上,不是我要用,妈!你搞搞清楚!”
“从我读研,没花过家里一分钱,咱们家钱,除了给我爸看病,剩下都哪去了。”
“我爸是有医保的,自费进口药他也没用,报销下来,不可能一分不剩,妈!!”
“你财迷也得有度吧!你还怎么样!林建设死了,别做那不着调的梦,醒醒吧!”
朱梦华油盐不进,关乐乐焦急,声线不由拔高几分。
“啪”地。
朱梦华反手扇她一巴掌,“你少管我!”
“拿钱我就不管!”关乐乐大喊。
“啊!!!”
朱梦华歇斯底里爆发。
尖叫直冲鼓膜。
关乐乐翻个白眼,捂着脸,摸出耳塞,然后冷静按下呼叫器。
很快,值班医生推门,检查。
“建议带病人去心身科看一下,最好是大医院,比如万方国际。”
“什么是心身科?”
“有明显躯体症状和体征,理化检查未见明显器质性病变证据,伴有明显情绪障碍,你母亲非常符合。”
连串医疗术语,关乐乐蹙眉消化。
“我没有精神病!”朱梦华大骂。
“腻个碎怂!我养你这么大,你想把你妈送精神病院!关乐乐你真是能耐了!”
朱梦华夹杂着凤城此地话,骂骂咧咧。
“……”
关乐乐不胜其扰,带门出去。
走廊空无一人。
窗外鞭炮声此起彼伏,硫磺味冲进鼻腔,空气质量爆表,那是过年的味道。
眼角酸涩。
她开始想念老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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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
简单祭拜完林建设,从殡仪馆出来,林眠跟谢逍去了趟凤栖山。
赶在年前,他买了一块墓地,正对赵红的风水宝地,路口把头,位置绝佳。
在凤城,下葬讲究七七入土为安,大约清明前后,便能将骨灰迁至墓地。
谢逍有心,墓碑特意挑选了竖碑。
先父林建设,卒年癸卯年腊月十九,享年五十七岁。
落款人:女林尽欢,婿谢逍。
抚摸金色碑文,林眠五味杂陈。
亲情,看似简单,却无比深奥,常常不对等,常常让人痛彻心扉。
羁绊无法剪断,一具枷锁,一场修行。
归根结底,原生家庭,是所有人一生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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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山流水别墅,车库黑色大G显眼,林眠摸了一把引擎盖,大哥早到了。
下沉式客厅,谢挽秋招呼林眠来坐。
她将外套交给勤姨,先去洗手,然后才走过来挨着坐下,“妈,大嫂,过年好。”
温慈笑着没搭腔。
“都安顿好了?”谢挽秋拉着她问。
林眠点头,“谢谢妈。”
她是真心感激公婆。
能同意她大年初一去祭奠,全然不忌讳,裴教授夫妇心胸与涵养确实不一般。
“放宽心,往后都是好日子,啊。”
“……”
“长辈不介意,你热孝在身,还没有一点避讳。”温慈边刷手机边嘟囔。
言外之意是指责林眠跋扈不懂事,做事蹬鼻子上脸。
她拿靠垫遮住小腹,嫌弃地打量林眠,生怕被冲撞了。
这边,勤姨端来果切,搭眼觑她。
为什么老大媳妇总针对老二。
谢挽秋摆手,“咱们家不讲究这个,都是学医的,不用避忌。”
林眠听出婆婆潜台词,顺着往下表态,“我听您的。”
温慈不依不饶,“就怕是阳奉阴违吧。”
她咯咯直笑,“咱们家这些年哪儿上过社会新闻呀,还是娱乐版头条……”
“诊室围着不是病人是狗仔,倒反天罡,多有趣儿呀……”
“……”
考虑到大哥,林眠咽下话头,不想与人争执,她悄悄拍了拍婆婆手背。
岂料,谢挽秋突然起身,离开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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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陡然尴尬。
林眠深呼吸,视线冷不丁与温慈相撞。
金石之声,倏地破开。
不远处吧台。
谢逍正和裴遥聊天,见母亲倏地离席,目光遥遥望向温慈,目带审视。
他转身侧坐,长腿一伸,明明在笑,眸中却渐次生冷。
当着他面挤兑林眠,温慈怕是病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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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姨缓和紧张,“小温,你对吃最有研究,来帮忙看看这道菜呀。”
年初一不能吵架,先把两人分开再说。
闻言,温慈把靠垫一甩,仰面哂笑,“真当自己是半个婆婆了?!”
裴家如今是不把她放眼里了。
一个老佣人,居然敢明目张胆指使她。
这话一出,勤姨顷刻下不来台,尴尬搓着手进退两难。
裴遥要冲过来,谢逍拉住他。
“……”
林眠站起来,添上笑,自告奋勇道:“我也会吃,就是不会做,您顺带手教教我,回头我好和谢主任PK。”
少年失恃,家庭变故,造就了她的高敏感,总能轻易觉察到周围人的情绪变化。
“只一条,您千万甭嫌我笨。”
“你要是笨,我看啊这屋里就没聪明的了……”勤姨松口气。
话里有话。
后头,适时传来熟悉的笑声。
温慈嘴一撇,别过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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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别走!我话没说完呢!”谢挽秋叫住林眠,示意勤姨让她坐下。
她手捧一个深蓝色丝绒盒子,快步走下台矶,霸气挥手,“来!这是给你的。”
见状,谢逍和裴遥对视,心照不宣,忙跟过来坐下。
盒子内装何物,兄弟俩心知肚明。
温慈眼底掠过一丝惊愕,双手攥紧,显然,她也知道装的是什么。
谢逍坐在林眠身旁,手自然搂着她腰,嘴角漾起弧度,笑道:“谢老师破费了。”
谢挽秋纠正:“破费什么!儿媳妇每人都有。”她打开盒子。
好家伙。
林眠倒吸一口凉气。
温慈后槽牙紧咬。
什么叫儿媳妇每人都有,明明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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