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逍自律,从不加班。
可是这个周末,他却罕见地出现在总裁办,搞得小唐和其他高级秘书措手不及。
总裁有强迫症,他最满意的那个厨子家里临时有事,本来周内要请假的,考虑到谢逍就爱吃他炒的菜,特意让人家挪到周末。
结果,总裁居然来加班了!
谢逍的挑剔,总裁办人尽皆知。
呈递的文件但凡有一页纸没对齐,秘书的穿搭但凡有一点不和谐,甚至是泡茶的茶叶但凡多取了一丢丢,他都会递来犀利的眼刀。
小唐苦着脸,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她本想挑个谢逍心情好的时候,可今天打一进门,他脸上挂满风雨欲来的阴沉。
幸好这一上午,谢逍安静如鸡,没有任何吩咐。
眼看表针指向11点半,小唐如坐针毡,既希望总裁叫她,又害怕总裁叫她。
其他高级秘书陆续下楼吃饭,小唐几番挣扎,决定实话实说。
豁出去了!
谁让总裁来加班也不通知一声。
小唐抬手正要敲门,谢逍推门出来,见她视死如归的表情,他先是一愣。
“我出去一趟,”谢逍理好西装,想想补充一句,“下午不回来了。”
“逍总慢走。”
小唐如获大赦,破例没问总裁是私事还是公事。
直到谢逍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想起忘了备车,连忙拨通孙大胜的电话。
“喂,唐秘书,逍总说不用我送,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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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两点,林眠准时到达味美小馆门外。
她忽然犹豫要不要进去。
林建设这是预备摊牌了,可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
谢逍是吹哨人,她却掉链子。
眼下饭点已过,五六个服务员端着碗,围坐在厨房门口的长桌上,边吃边聊。
“这是我闺女,林眠。”
林眠想起上次谢逍率先向她介绍裴遥。
远近亲疏一览无余。
她好久没见林建设了。
他两鬓微白,眼角攒出深邃的皱纹,细窄的小眼睛闪烁出狡黠的光,像极了炒菜时多放的油花。
林建设指着他身旁,双眼放光地介绍:“阿华,我媳妇,朱梦华。”
朱梦华一头波浪垂肩发,比照片上显得更加年轻,她媚眼含羞,身姿傲人。
林眠礼貌而尴尬的打招呼,“朱阿姨好。”
“叫什么阿姨,叫妈!”林建设使眼色。
林眠收起笑容,转头看向朱梦华,是婉拒的意思。
“林哥说什么玩笑话,孩子大了,哪儿能这么轻易就改口呐!”
“可怜我们赵老师走得早,没见到闺女长得这么漂亮。”
“多处处就好了,不急着改口。”
朱梦华的刻意强调,林眠听得刺耳。
她暗怼:“朱阿姨看着真年轻,您还不到四十吧。”
朱梦华笑得像朵花,连连自谦,“哪里哪里,我都快五十了。”
“是嘛,真看不出来,你林哥都快六十了,配您真是糟蹋了……”
朱梦华眼珠一转,看出父女俩没沟通好,借故上洗手间躲开。
林眠冷脸:“你二婚怎么没跟我打招呼。”
“你头婚也没跟我说。”林建设嘬着牙花子,皮笑肉不笑。
“我哪里——”她刚想反驳,猛然记起轩逸遮阳板上的拍立得照片。
林建设抬起下颌,心领神会点头。
“要不是阿华眼尖,你还打算瞒着你爸多久!”
原来是朱梦华。
就知道林建设没那个反侦察的智商。
“我是为了单位分房,随便找了个人,下礼拜就离。”
林建设将信将疑,刚要张口,朱梦华甩着湿漉漉的双手,冲过来扼住林眠肩膀,大声嚷嚷道:
“离什么离,你知道那是谁嘛!你可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林眠抬手就挡,皱着眉别过头去,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林建设一斤白酒下肚,毫不在意自己闺女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逮住不松口:“是谁啊?”
见他饶有兴致的样子,朱梦华紧忙挨着林建设坐下,神秘兮兮说:
“我老年大学的一个学员说,那人是默乐集团的二少爷。”
“哪个默乐集团?”林建设追问。
“还有几个默乐!当然是咱们凤城首富,又开投资公司又开医院的那个默乐!”
“你没听人说嘛,在凤城,天上掉下一分钱,那都得姓裴。”
“咱俩的这个女婿我打听过了,一回国就接手了公司,那身家几百亿上下,指头缝里随便漏点给咱们,够吃一辈子了。”
朱梦华语速飞快,吐沫星子乱蹦,活像一杆机关枪,笃笃笃的火力全开。
她瞥见林眠的不屑,理解为不相信她的话,索性换到林眠身边坐下,继续输出。
“你看看你爸,把你养这么大,一点福都没享,现在老了老了好不容易能过好日子了,你忍心把他往火坑里推嘛!”
林眠越听越不对劲,勉强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她眼风扫过林建设,哪成想林建设兀自低下头,回避与她目光相接。
见状,朱梦华亲昵地挽上林眠胳膊,“我们做长辈的,当然希望儿女们好好儿的。”
林眠推掉朱梦华的手,骤然超过社交距离的亲近让她恶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林眠质问。
她算看出来了,饭局是林建设替朱梦华约的,朱梦华的目的并不单纯。
朱梦华搓了搓手,面上局促,却在桌下轻踹林建设一脚,“你爸有事求你。”
林眠哂笑。
朱梦华还是不了解她林哥,林建设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求”这个字。
果然,林建设纹丝不动,闷头喝酒。
“你跟我怎么说的!你倒是说话呀!”朱梦华又踹他一脚,小声提醒。
林建设这才仰起脸,居高临下,欲言又止,朱梦华陪在一旁,露出假笑。
俩人拙劣的演技,林眠实在没眼看,她甚至怀疑林建设忘了她已经30岁了。
林眠:“都是一家人,何必兜圈子。”
“就是就是,咱们都是一家人。”朱梦华附和。
林眠给林建设的酒盅斟满酒,另取来一只新杯子,添上半杯茶,伸过去碰杯,又重复一遍,“想说什么就直说呗。”
“咱家小区要拆迁了,你找找人,让你妈把拆迁补偿也享受上。”
林建设瞄着朱梦华,轻描淡写地安排。
林眠的目光从林建设脸上一掠而过,落在朱梦华身上。
一个理直气壮,一个一脸坦然。
她被气笑了。
整整一分钟,林眠说不出任何话。
很快,朱梦华反应过来,她先坐回去,一边抚着林建设后背给他顺气,一边找补。
“眠眠,你爸喝多了,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呀。”
“我清醒得很!阿华,你和我结了婚,你就是她妈,由不得她认不认!”
这话一出,林眠知道林建设喝多了。
反观朱梦华,却是抽回手,眼角似乎有泪花闪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演,继续演。
忽然,头顶一抹阴影划过。
林建设拍案而起,酒盅与桌面猛烈撞击,飞溅起无数细碎的玻璃渣子。
林眠下意识抬起胳膊挡脸,一片碎渣擦着她手臂划过。
“让你找人,你装什么傻!”林建设借着酒劲怒吼。
前几天,他和朱梦华又去了趟市房产交易中心。
这回系统终于不故障了,加名顺利办妥。
可还没高兴多久,朱梦华抱怨说拆迁政策变了,加了名也分不到钱。
林建设倒很豁达,也没多想,顺嘴就问她想怎么办。
朱梦华市侩,算准了林建设会这么说,于是撺掇他找林眠想办法。
“你闺女瞒着你结婚,女婿还那么有钱,一个女婿半个儿,该是你用他们的时候!”
“你养她三十年,彩礼一毛没见,拆迁的钱我多分一份,咱俩往后日子也好过点。”
朱梦华的枕边风吹过,林建设备受蛊惑。
林眠无动于衷,害他在新婚妻子面前丢面子,林建设气不打一处来,扬手砸了酒盅。
乍然发出异响,后头正吃饭的服务员连忙跑来查问。
林眠咬牙强忍尴尬,替他解围,“对不对,老头手滑了一下。”
“眠眠,不生气,不生气哈。”
林建设把朱梦华按在座位上,大着舌头颐指气使。
“少他妈给老子矫情!给你妈道歉,快点!”
给你脸了还!
林眠就手端起半杯茶,泼向林建设。
“眠什么眠,你知道我这名字什么意思嘛!林眠,长眠的眠!”
朱梦华愕然。
林建设震惊。
味美小馆门口,谢逍预备推门的手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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