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时之后, 达维特军塞全员在大校场上完成集结。
包括戚阎在内,所有人在听说并不是想象中的演习而是正式实战之后, 都不可避免地愣了一下。
然而,紧迫的时间根本不容许他们完成心理建设。
只是简单交待之后也不等士兵们反应,各部门的长官迅速地带着手下各组前往岗位集合,紧锣密鼓地为接下来的正式开战做起了准备。
本届的新兵因为实际操练训练有限,安排的主要工作是后方的内勤与支援调度。
但即便手上的任务相对简单,在这样突发的状况下,依旧让这些新兵们产生了强烈的茫然感, 就连最寻常不过的向导素转移分派都进行地浑浑噩噩。
过了那么久后, 时亦司还是忍不住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
吃痛的感觉下, 他依旧觉得有些不可置信:“这就打仗了?真的打仗了?!”
虽然所有人来当兵的最终目的是上战场报效国家, 可是这次的战争来得太过猝不及防,实在是没有半点思想准备。
於武被他吵得不行,低声怼道:“你能不能安静点,闭嘴干事行吗!”
时亦司难得没有反唇相讥, 真的收了声。
戚阎又将一对的向导素试剂箱搬到了对应的地方,伸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迹,遥遥地朝周围看了一圈。
因为战役临近的关系, 周围的氛围比起先前的忐忑, 更多了几分紧张和局促。
除了这边忙碌搬运物资的新兵们, 不远处时不时地有几支阵仗整齐的小队跑过,来来回回的, 所有人的脸上都满是凝重,前所未有的压迫感沉沉地覆盖在军塞的上空。
原来,这就是战争来临前的感觉吗?
有些东西果然只靠描述的不够的,此时亲身感受过后才知道, 原来那种让人窒息的紧迫感比父亲当时描述的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戚阎定了定心,转身进入物资仓里又搬出了几盒试剂箱,脚下的步子也再次加快了几分。
目前全军塞里的所有人各司其职,每个不同身份的人接受到的指令也各不相同,就连厉庄那些同届入营的哨兵新兵们也已经不知去向。
在强大的未知感笼罩下,他们所能做的也只有严谨无误地完成好自己手上的任务,尽可能地将所有的战前准备工作做到极致。
天色早就不知不觉间暗下,但是这一晚上,所有人都注定彻夜难眠。
谁都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敌人是什么,只能在这样前途未卜的情绪中,满心焦虑地等待着第一声炮火的打响。
终于,当夜幕彻底暗下的时候,军塞中的所有人听到了一声尖锐的雁鸣。
这是金巴特上校的“阿影”从最前端传回来的讯息。
这样的叫声就像是一把尖锐的利刃,彻底划破这片夜晚中的宁静。
几乎在同一瞬间,涌起的火光一度照亮了整片天际。
战争正式打响了!
如果说第一声炮火只是前兆,那么接下来一片接一片腾起的蘑菇云,无疑是成为这一天最绚丽的背景。
本届的教官中许音早就已经去前线支援她的结合哨兵德锡上尉,至于彭寿,以他的性格更是不可能面对战争置之不理。这样一来,只剩下了简修贤在后方带领这批新兵向导们。
自从正式交战以来,炮火的轰鸣声就没有断过,简修贤看起来也很是着急,视线频频地朝着军塞大门的方向看去,还不忘记进行安抚:“你们都留在这里不要动,随时等待支援指令就行!放心吧,达维特军塞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既然我们已经提前做出了准备,就断没有被轻易攻破的道理。”
这句话简修贤说得还算是非常笃定。
达维特军塞作为叶缙名下的专属军源供应点,每年都会为蓝缙军团输送一大批的优质兵源,虽然比不上那些核心的支团驻扎地,但本身也绝对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站点所在。之所以会最终将地点定在这颗偏远星球上,除了位置隐蔽之外,当时看中的最大原因也是因为这里隐藏着的海量磁力石资源。
对于普通人群没有任何作用的磁力石,在以哨兵作为主导的战场上,将会起到无比关键的作用。
更何况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磁力波影响,一旦投入到战争当中,对于军塞本身都是一种无形的自然助力。
此时虽然炮火轰鸣不断,但是所有的爆破落点都是在军塞外部,就已经非常足以说明问题。
全面启动的扰乱波磁场显然已经顺利干扰到了敌方的监测系统,只要他们找不出临时的解决办法,就无法对达维特军塞做出精准打击,这样一来,所有的远程性爆发输出武器就注定要全面失效。
所以说,只要能够稳定地守住一天一夜……
简修贤尽可能地让自己在新兵面前表现得淡定自若,袖子下的手还是不可避免地握紧了几分。
虽然磁力场无形的防护让敌方无法对军塞进行轰炸打击,但是同样的,军塞内部留有了的杀伤性武器资源也很有限。按照目前这样的情况进行下去,很可能会发展成为敌我双方军队人员的正面交锋,这样一来,就要看在这种人数悬殊的情况下他们到底能够支持多久了。
“简教官,你们这里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个声音响起,拉回了简修贤的思绪,抬头看去的时候,正好看到秦玉成带着东塔的哨兵新兵们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
简修贤微微顿了一下,放心地将物资车交接到了对方的手里:“第一批向导素已经完全装车完毕了。也不知道前方的情况现在怎么样了,以防万一,你先给主指挥塔送去吧。”
“明白,交给我就好。”秦玉成说着,转身点了几个哨兵新兵过来接手运输车,交待道,“我先带几个人过去看看,有情况随时联系你。我们东塔的这些新兵,就暂时留在你这了。”
简修贤点头:“尽管放心。”
目送秦玉成几人离开,他回头扫了一眼剩下的那批哨兵新兵,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些东塔的新兵们刚刚受到调配去对防护墙进行了一番维护检测,几乎是近距离地直接目睹了第一波的冲击爆发,此时一张张的脸不免有些发白。对于这种刚入军塞不久的雏儿来说,要这么快地正面面对战争,确实还是有些太难为他们了。
西塔的向导新兵们也发现了东塔这些人明显不佳的状态,非常自觉地纷纷让出了位置来给他们休息。
时亦司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凤辰,过去询问了一下情况后,朝周围看了看:“那啥,厉庄呢,没有和你在一起吗?”
凤辰还有些心有余悸,愣了一下才回答说:“他刚才说离开一下,大概是上厕所去了吧。”
“嘿,这种时候还想着上厕所,大概是真紧张了。”时亦司此时拼命地找着话题想要转移自己的忐忑的注意力,正想找戚阎对这情况调侃上两句,结果一回头才发现自己的这位好友也已经没了人影,“?”
穆子率留意到他的动作,说:“刚才我看戚阎往那边走去了,应该也是去上厕所了。”
时亦司:“……”
能在这种时候还有心思上厕所的人其实不多,至少当戚阎走过一个弯道的时候,看到的是角落里那个孤零零的身影。
厉庄就这样定定地坐在仓库角落,大长腿随意地曲在身前,食指跟中间捏着一截刚刚燃起的薄荷烟,手随意地搁在膝盖上,半个身子几乎埋在了垂下的阴影中。
周围一片冷清。
偶尔冲起的火光直上天际,轰炸声震耳欲聋,却仿佛打破不了这片环境里的寂静。
戚阎刚才一眼就留意到了厉庄离队的举动,下意识地就跟了过来,突然看到眼前这样的情景,莫名让他想起了在小绿洲里的那天,这人似乎也是这样子一个人偷偷跑出来抽烟。
平常时候完全看不出来,也不知道到底哪来的这么大的烟瘾。
戚阎站在仓库口,身影就这样长长地被拉开在了地面上。
厉庄想躲的动作在发现来人是谁后明显地顿了一下,准备起身的姿势停滞了一瞬,又散散地重新坐了下去,歪头看了过去:“怎么,又来跟我借烟?”
“这东西味道不好,没兴趣。就是外面太吵,过来找个地方静静。”戚阎随口应着,迈步走了过去,近了才终于看清厉庄那张埋在阴影里的脸。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诮的弧度:“听说你们东塔的新兵刚才去防护墙那边了?别是因为看到外面的情况给吓到了,不至于吧?”
“嗯,看到了。就觉得来得人挺多的,也没太看清。”厉庄叼着薄荷烟吸了一口,眼睛微微地眯长了几分,整个人瞬间被笼罩在了吐出的那片烟气中,“吓到确实还不至于,就是觉得……打仗这种事情,真是让人感到很不愉快。”
战争,炮火。
兵临城下的敌军,严防死守的城池。
这样的每一点都跟曾经的那一天,该死的相似。
甚至连他自己,都是如当时一样被留在了阵营后方,眼见着漫天的火光却无计可施。
一幕幕的画面从脑海中浮过,让厉庄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因为忽然间的一口吸得太急,又连连地咳嗽了几声,最后干脆把烟头扔在了地上一脚踩面。
耳边频繁的爆炸声让他愈发的心法意乱,试图捂了捂耳朵却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低低地骂了一声:“操。”
也不知道是在骂谁,还是在骂他自己。
身边的人影一晃,戚阎已经走到厉庄身边并肩坐了下来。
微微抬头,他的视线从那火光通天的夜幕间掠过,并没有想象中那样落井下石的毒舌,而是淡声说道:“战争这种东西,本身就不可能让人愉快。”
厉庄原本发泄似地踩着烟头,在这难得的认同下,动作微微一顿。
等在回头看去的时候,也不知道戚阎从哪里摸出来了两个东西,毫不客气地直接塞进了他的耳朵里。
仿佛带了一层朦胧的屏障,虽然并不能隔绝所有的声音,耳边那不时响起的炮火声分明地降低了很多。
其中,还隐约夹着戚阎似乎也被拉远的声音:“睡觉用的隔音耳塞,已经就剩着最后两个了。新的别弄丢,等这场仗结束了,记得还我。”
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的话语,听起来似乎一如既往的冷酷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有的人在专心打仗,有的人却在专心打情骂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