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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章 灰烬之剑(四)(1 / 1)

秘密结社的总部看起来和寻常城镇没两样,布雷纳宁几乎克制不住惊讶的神色。他从前只在「无星之夜」的奥格勒瑟尔见过如此风貌——拜恩城是不对外部人员开放的。但「深狱领主」的城邦已足够向他说明无名者的聚落可以做到多么富足、安宁、井井有条,就像秩序治下的凡人王国一样。

「这儿像是凡人的城市。」他站在泥泞的石砖地上,看到一条指肚大小的银鱼在水坑里蹦跳。有个男孩按住它,扯掉脑袋和尾巴,囫囵塞进嘴里。伯宁目睹时仿佛也尝到了腥味,但只是仿佛而已。他并没真的体会到对方的感受,路边乞丐不是他的同胞,银顶城也不是香豆镇。他不知是不是该松口气。

「这就是凡人的城市。」萨德波肯定了他的猜测,「最靠近森林的主城。此地不比香豆镇的穷乡僻壤,我们仍只能隐藏其中。」

伯宁还在思考距离香豆镇最近的主城是哪里,真正的伊士曼人已经确认:「那么,这里是银顶城。」

「对。我们往北走了一段。」萨德波的手杖恢复朴实的模样,被他心疼地悬空提着。「收好尾巴,二位,这里的侦测站还在工作。」

「他有办法。」伯宁还没开口,佣兵已替他解释了。「在四叶城,咱们的调酒大师从没被侦测站抓到过。对吧,伯宁?」这家伙居然还扭头来问。

「隐者仪式足矣。」布雷纳宁不情不愿地说,「呃,想要魔药的话,我这里存量只够……」

「别操那个心了,首领的住所一直都被仪式笼罩。跟我来。」

萨德波带着他们在巷子里绕路,十分钟后才抵达目标。这是出于必要还是警惕,伯宁说不准。小夜谷的引路人已全身心地投入到新家园中,抛弃了过去的朋友乃至上司。

但他实在是多虑了,在大多数人眼里,银顶城的街巷间区别不大。布雷纳宁敢发誓,他见到了一对长度、高度完全相同的小巷,店面排布则刚好相反。「这是鼻子巷。」佣兵告诉他,「白夜战争时期,整条街都被洪水淹没,如今商队将它们修好啦。」

伯宁对小巷的改变毫不关心。「你来过这儿,冒险者?」

「有需要的话,伊士曼的任何地点我都可以去。在佣兵团里,我会乐意负责一些长途任务。」

在诺克斯佣兵里,你只是负责带孩子的年轻人。伯宁心想。他没过问辛的年龄,单就外貌而言,这小子不超过三十,和他手底下那帮新人相差无几。环阶冒险者不是空境,能活几百年,但无论如何,生命的阶段只是随之拉长,并非停滞,人们依然会衰老。

这个年纪的小鬼本该老老实实跟着队伍,辛却游历过王国各地。这与他在神秘之路上的过人天赋不无关联,也许他距离高环已经不远了。

伯宁已转职多年,却依然摸不到高环的边缘。他的职业就是炼金术士,只能通过魔药来积蓄力量、探索更深层的神秘,但真正限制他的,还是无名者的身份。诸神恩赐足以让无名者的火种强度攀上更高层,却不能真正使他们得到质变。

这只是正常进度。伯宁告诉自己。无名者向来如此。在凡人时期,他们跨过了学徒,点火,可以直接驱使神秘。在环阶,低环凭借火种和天赋,能够等同于转职的神秘者,而转职时他们会拥有新的可能,连高环也非难以对抗。无名者的神秘之路永远先人一步。我何必急于一时呢?

……直到他见到了「霜露之家」的首领。「欢迎诸位。」河边的猎人小屋外遍地花圃,既无落雪,也无霜迹,城郊也难见此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直起腰,将铲子靠在篱笆上。「你们来迟了。不久前弗朗奇回报说一切正常,却又忽然预警。萨德波,这是怎么回事?」

这家伙有一个职业,伯宁错愕地发觉。在这年纪?怎么可能!火

种却不断传递来一个信息:对方于他具有威胁。这只可能是同等神秘度的同胞。

然而除此之外,「霜露之家」的首领表现出来的行为相当友善。

「外来者。」破土者告诉他,「有个佣兵发现了魔药……我本想让他闭嘴,有的是手段能做到——但他该死的是你的贵客的同伴!我没办法……呃,我也是不得已。」

「你非常幸运,萨德波。」少年回答,「否则送到我这儿的很可能只是装着你的灰烬的盒子。依我看,若要他在收拾你和对付弗朗奇他们之间作出选择,得到的结果恐怕相差不大:因为二者的难度是一样的。」萨德波闻言不禁皱眉。

结社首领却过扭头。「欢迎,诺克斯冒险者辛。」他的语气依旧热情。「真是久仰大名。人们说你是继‘背叛者辛厄之后最耀眼的冒险家,足以与你的团长考尔德·雷勒媲美。没想到你也会到银顶城来。」

布雷纳宁心头一跳,关于佣兵的过往他自然也有了解,但这赞誉……说实话,其实也很合理。并非所有人都能年纪轻轻成为诺克斯佣兵的队长,而辛的本事大家有目共睹。他吃惊的是对方认定佣兵竟能对付香豆镇的无名者们,还称之「不比对付萨德波更困难」。

要知道,布雷纳宁自问没有胜过如此数量的同胞的能耐。他是炼金术士,不是以一敌十的狂战士,虽然魔药能起到诸多辅助作用,伯宁也决不愿意去想象自己落到那种境地……难道战职和非战职的差别真的如此之大?他一时间无法分辨。

辛对「霜露之家」首领的赞誉并无回应。「‘背叛者辛厄?」他重复,「于你们无名者来说,恐怕他是英雄才对。来自法夫坦纳的‘深狱领主怀特海德大人,莫非他的事迹不足够体现无名者的力量、壮大结社的声势么?」

「你说得有道理,但我的家乡正是被他掀起的战争毁灭。那时我还不是无名者呢。」首领道,「况且,现在也没有什么‘深狱领主了。怀特海德大人已是拜恩帝国的公爵,如今法夫坦纳的红谷、安托莱特和与它们接壤的布列斯领土均由公爵统治。」

伯宁不禁皱眉。辛也追问:「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先生?拜恩帝国与法夫坦纳开战了?」

「算是吧。‘沉沦位面加瓦什尚未降临,猎魔运动便告结束,但这些亡灵的步伐可不会停滞。」首领带他们穿过花圃,进入小屋。「如今地狱哨站真的回来了,位置就在法夫坦纳王庭的帷幔山脉附近,与莫尼–安托罗斯和布列斯相邻。秩序联军覆灭了帷幔聚地、烧毁了田地与农庄,还往池塘里倾泻尸体和灰烬。他们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残垣断壁正是亡灵的乐土。」

沉沦位面加瓦什。伯宁对它的印象仍旧停留在两百年前的亡灵之灾。一位枢机主教得到了「白之预言」,人们将其视作露西亚的神谕。然而死灵在大地四处流窜,反倒让「神圣光辉议会」一跃成为新的支点,还使布列斯塔蒂克帝国得到了有力的盟友。与光复军团而言,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但愿这次死人会带来好消息。

「我根本没听说有这回事。」辛将信将疑。

「那当然,这可是大陆另一端的战况,传到伊士曼非得半年不可。这是我的独家消息。」少年首领一挑眉,「也是我的诚意。」

独家消息,无名者的天赋?况且诚意……伯宁无法拒绝他。果然萨德波将我的身份告知了「霜露之家」的首领,他才会透露这样的消息。否则两个伊士曼佣兵关心法夫坦纳战争干什么?凑热闹都赶不上趟。

但对布雷纳宁·蒙洛来说,这可谓是他近些日子获取到的难得的重大情报,价值仅次于香豆镇的魔药。

看来你也有所需求,先生。」辛总能抓住关键。

人们愿意先行付出,多半是为了之后的回报。布雷纳宁警惕起来。

「戴蒙。这是我的名字。我想要的东西并不多,二位,你们不必紧张。」

这样的开头往往接不上好话。「事先说明。」伯宁道,「要保守秘密,我没意见,但我绝不会签什么契约。」

「这还有得谈。我本人倾向于予你方便,布雷纳宁殿下,毕竟你也是同胞不是么。」戴蒙转过眼神,「至于另一位,你的同伴,他与我们不是一类人。嗯,但我认为他对我们没有恶意。」

萨德波皱眉:「没恶意的人也不一定是朋友。这么干……」

「……不是我一人的看法。你们喝茶吗?呃,稍等。」戴蒙为表诚意,亲自招待了他们。他打开柜子下的抽屉,掏出皱巴巴、湿漉漉的碎叶。他嗅了嗅,便决定用它们烧一壶热水。「发霉了。」他向大家解释。

「你太客气了,大人。」辛说。

叶片在炉火中燃烧。「不是一人?什么意思?」萨德波追问,「难道弗朗奇他们也……?等等,佣兵,你叫出了许多人的名字!这怎么……你认识我们当中的某人?」他狐疑地打量过来,伯宁也心存疑虑。

辛让他盯了一会儿。

接着,佣兵站起身,面色自若地走到柜子前,打开另一层抽屉。布雷纳宁眼睁睁地看着他从里面拿出了一袋崭新的茶包。

「上星期你把它放在这儿了。」辛将茶叶递给主人家。

这下,除了霜露之家的首领,人们皆是大吃一惊。萨德波张大了嘴,瞪着他看个不停。连布雷纳宁也颇为震动。客人比主人更熟悉家中布设,怎么可能?他动摇了。

「我忘了,多谢。」对方道。「现在你明白了,兄弟?」戴蒙冲萨德波一笑,「名字不是秘密,恐怕魔药和我们也不是。我想他应该唤醒了你的某些回忆。」

「但那是不一样的。」萨德波咕哝。

「她们把你送到露水河边,救了你一命,唤醒了你。」

「那时候,她叫了我的名字。」萨德波承认。

「生而知之。这是她们的天赋。对她们来说,这世上没有陌生人。一个人的本性是否值得信任,她们的判断也从无出错。」

「破土者」闭上嘴巴。布雷纳宁明白了:「她们?水妖精?」

对方开始煮茶。「准确的说,是湖女结社的水妖精。她们是我们的同胞,才会在战争时期出手相助。」他点点头。「与你同行的这位年轻冒险者,他被水妖精祝福过。」

辛一耸肩。「水妖精很团结,从不将无名者和寻常族人区别看待,我想她们看待事物的角度与我们不同。」

原来你是受她们影响。布雷纳宁想起佣兵带自己进入森林,寻求水妖精帮助的时候。辛告诉过他,水妖精无所不知,后来他还怀疑呢!这竟是真的。伯宁亲耳听见水妖精叫出自己的名字。

他不禁重新审视自己的同伴:其貌不扬的佣兵,小地方的冒险者,带孩子的年轻队长。这家伙实则与四叶森林里的水妖精有所关联,还受到过祝福?我的前半生也只能在书本上见到关于宁芙的描述。

「我感谢她们的救命之恩。」萨德波说,「既然他是水妖精的朋友,那就算是,呃,就算是净釜的事,大家似乎也可以信任他。」

布雷纳宁松了口气,刚要说什么,只见对面辛的脸色一变:「你们叫它什么,净釜?」

「同名,伙计。同名而已。」戴蒙安抚,「血族的净釜可谓臭名昭著,我们的产品绝不需要如此残忍的手法……它是炼金魔药,索维罗的改良品。」

「那怎么……」

「你已经猜到了,魔药的配方并非出自我们之手,而是我从拜恩使节身上打听来的消息。」少年首领表示。他给每人倒上一杯茶。「照实说,是水妖精听到的。她们总能知晓很多信息,尤其是当宝藏出现在她们面前的时候。」他忽然皱起眉。「那些使节……很多都是寻常的结社成员,拜恩的守夜人,但领头那个不对劲。」

「他是用魔药转变成的无名者?」布雷纳宁问。

「不,魔药转化的同胞和真正的同胞没有区别,我们是一样的……那个白袍骑士,好吧,我觉得他并非活人。」

布雷纳宁与佣兵对视一眼,都想到了四叶城前的那队骑士。他对领头的白袍骑士印象深刻,也能察觉到属于无名者的火种,但没感觉对方有什么异常。

辛开口:「亡灵。」

「恐怕就是这样。拜恩使节抵达银顶城,随后转道香豆镇,一切都很正常。提密尔伯爵前往王都,他的侄子根本没让他们进城……可我还是……总之,我让水妖精偷偷跟上他们,结果她们告诉我,那是个死人,生前他曾是我们的同胞。」

戴蒙的声音很古怪,似乎在恐惧些什么。茶水热气扑面,房间一片寂静。布雷纳宁打了个冷颤。

但他没明白这恐惧从何而来。怪事,难道我会被个亡灵吓到?一定是叙述者的语气的缘故。说到底,他究竟怕什么呢?

「他死后仍是结社的盟友。」辛指出,「加瓦什在‘不死者领主的统治之下,亡灵是站在无名者一边的。」

这样看,一部分拜恩人是亡灵也很正常。布雷纳宁明白他的意思。

戴蒙摇摇头。「尸体复生,火种却不会重燃,大家都知道。」他眉头紧锁。「但亡灵不会和活人一般,叫你看不出区别吧?这家伙不像是新生的死灵生物,人们照样能感受到他的火种,且言谈举止当他是原本的那个人。这……」

「由死者遗骸诞生的亡灵,一开始只是低级的死灵生物。」萨德波附和。他面色苍白,回忆起了噩梦。

布雷纳宁舔舔嘴唇。「你是说,他就和原本那个人一模一样?没死之前的那个人?」

「当然。」戴蒙捧起茶杯,「水妖精不会看错。她们和我分享了所见……你总不能以为人们会和骷髅架、食尸者勾肩搭背吧。」他话锋一转。「不过,无名者拥有千奇百怪的天赋,因此结社里发生任何事都很正常。没准儿就有某个拜恩人能逆转生死嘛。」

伯宁还在消化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另一边,辛已开口询问:「净釜是血族的造物,如今德拉布莱亲王和他的族裔皆告覆灭,难道拜恩人的魔药配方来自于血族?」他将话题扯了回来。

「这我可不清楚。水妖精的能力也有极限,拜恩人的城市十分封闭,加瓦什也一样……即便当地存在同族,她们也不敢轻易接触。事实上,拜恩吸纳同胞的速度远比我们要快,人们也更愿意选择拜恩。」

布雷纳宁完全能想象这幅场景。第二次猎魔运动后,拜恩已经成为无名者的旗帜,是所有同胞心中的圣地。他们不仅建立了帝国——比光复军团至今未能实现的目标更远大,还在以行动清洗千百年来栽赃在无名者头上的罪名。拜恩人甚至不说「无名者」。神民。他们告诉所有同胞,我们是诸神子民,神灵站在我们这边。还有什么比这更能鼓舞人心呢?

因此,就算统治拜恩的是个来自加瓦什的亡灵,他们也尽力接受了。没准儿在结社成员眼中,拯救了「无星之夜」的不死者领主,他作为无名者的光环足以掩盖他的出身。

「但你也有所猜测吧。」伯宁当然清楚,戴蒙不会无缘无故提及拜恩使节中的那个白袍骑士。「死者很可能成为拜恩的一份子,古往今来,死人都会前往加瓦什…

…白夜战争中覆灭的血族也不例外。索维罗的改变或与之有关,才会被拜恩人称作‘净釜。」

「我没有证据。」戴蒙的意思是承认。「这桩事我也不愿深究。毕竟,不管它叫什么,它能增加同伴,又是索维罗的改良版,使用方法和效果均与血族的‘净釜截然不同,没什么害处。那我还担心什么呢?」他吹了吹茶水。「但既然你们要问,我就说个明白。」杯中茶被他一饮而尽。

「……也不是完全不同。」伯宁想起一些事。这是他的专业领域,因此远比戴蒙等人看得清晰。霜露之家向他分享了许多珍贵信息,他也将予以回报。「净釜魔药与灵魂关联甚秘,是类特殊的火种魔药。事实上,它也是提炼神秘精粹的技术,魔药是它的终产物。」

他发现辛在聚精会神地聆听。「但净釜的效果很差,要我说,是太差了,与成本相比,它的收获往往不值一提——大部分能量在一步步反应中白白浪费掉,最终只有一丁点儿效果。」

「听起来像一桩亏本生意。」萨德波嘀咕。

「正是如此。我很少见到研究相关技术的同行,即便在守誓者联盟中,愿意改进的净釜的人也几乎见不到。」伯宁回忆自己掩饰身份参与过的炼金术士的聚会,「有个家伙,奥兰德,我记得是这个名字,他对净釜的研究颇深。」

辛端起茶杯。「噢,你们有所交流?」

「不,不是我。他带来他的所谓成果,想要交换新知识。但主持者没有认可。」伯宁摸了下杯子,还是很烫。「炼金术的终极目标是用炼金技术突破职业枷锁,来实现一切神秘现象。某种意义上,这与寂静学派的巫术殊途同归。因此,我们要的是‘简化、‘精炼,不断收缩成本、榨取价值。」

「净釜魔药及其提炼技术虽然具有非凡突破性、是伟大的开创之作,但作为老古董,用它点火要付出的代价可比人们直接举办火种仪式更大,那大家为什么不直接举行仪式呢?」

「净釜已经过时了?」

「不。火种仪式的历史可比净釜更久远,或许它本就只是一条被人探索出来的错误道路而已。」

萨德波不明白:「既然是错误,那血族还研究它做什么?」

「这可是血族的炼金技术。」戴蒙提醒,「这一族最爱奴役,上位者的索取永远不知节制。在咱们看来的巨大代价,可是会被他们转移到奴隶身上,最终由主人收获那一丁点儿的成果。」

「旁门左道。」布雷纳宁定论。「炼金术自诞生起便是高贵的技艺,奴隶和下位者于贵族仍是财产,因为贵族的高贵源于他们……总之,血族的净釜乃是失败品,与能创造同胞的魔药看似相像,地位却天差地别。我有理由推断,改良索维罗的拜恩人就有血族或他们的亡灵。想想看,血族曾是黑巫师的盟友,而黑巫师是水银领主麾下。」

戴蒙眨眨眼。「得承认,无名者虽是同胞,但和其他人一样,里面什么人都有。」他稍一停顿。「不过,关于领主大人……这类话最好还是不要当着大多数同胞的面说。事实上,我们对他们的了解也不过是道听途说。」

「反正我永远也不会遇到他们。」萨德波宣布。

这话倒不假。布雷纳宁自己也没见过「无星之夜」的领主呢。他给黑骑士写过信,与「雷霆与灰烬之主」的麾下结社「钢与火」打过交道,还为「微光领主」在初次猎魔运动期间提供过一定帮助,但他从没跟这些人面对面过。对光复军团的首领而言,暴露在无名者领主面前是危险的行为,光复瓦希茅斯王国的全部希望系于他一身……起码祖父是让军团的人们这么认为的。

一些信息对他是常识,对这帮

乌合之众可就未必了。布雷纳宁心想。这权当是回报加瓦什的消息好了。

「每一位领主都是空境。」他告诫这些同胞,「若他们发出邀请,最好不要直接拒绝。问我的话,答应下来才是正确选择。拜恩是个庞然大物,与结社不同。她有国家的体量。」

「你的光复军团不也一样?」戴蒙喝了口茶。

「我不会随意发出邀请。」伯宁防卫性地说,「光复军团的目标是瓦希茅斯,因此不能像拜恩那样来者不拒。我们需要战士。」他望向萨德波。「小夜谷自救会的事我很抱歉。」

「破土者」扭过头去。「恐怕我再也不是你们需要的人。」

「霜露之家不参与争斗。」戴蒙也表示,「我们只想安稳生活……在同胞当中。我的家也曾在一处小镇,人们互相帮助,对抗天灾。香豆镇是个小角落,没有天灾,远离,它总令我产生追忆……我想这里就是我心中的故土。」

这还是个小孩子。伯宁心想。渴望家园,渴望陪伴,支撑他前进的是大脑中的天真理想。然而这有什么不好?他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有这样宁静的一刻。

「但香豆镇人变成了无名者,就再也没有了退路。」辛指出。

「眼下是动荡的年代,冒险者。」戴蒙淡淡地说,「战争的时代。这个舞台上没有平民百姓的位置,他们几乎就是木桩:被乱党、土匪、贵族卫兵和不分是非的秩序联军砍断劈碎,就连冒险者偶尔也能拿他们磨刀。」他微微一笑。「成为无名者,点火便不再是阻隔凡人与神秘生物的门槛。我给了他们自卫的力量,谁说这不是种祝福呢?」

「魔药会改变一个人的灵魂。」辛与他四目相对,「也许它为凡人带来了诸神赐福……可我们终究不是诸神,大人。手握恩赐是一回事,将它给予他人则是另一回事。」他放下茶杯。「香豆镇的变化无可逆转,我并非责怪谁。但既然霜露之家追求的是和平生活,那就请谨慎考量使用魔药的时机,毕竟,它已经为小镇引来了敌人。」

戴蒙长久地注视着他。「我会多加考虑的。」少年首领回答,「感谢你的忠告,辛,也感谢你为霜露之家所做的一切。」

萨德波仍不放弃:「你听见那佣兵的话没有,首领?他说得对。香豆镇魔药的事必须守密,任何人不能例外——连他们自己也是。」

「契约免谈。」布雷纳宁可不愿意放过到手的收获。佣兵孤家寡人,他则有一个王国亟待重建。

「不如折中一下好了。」戴蒙安抚了双方,「我这里还有一个消息,或许能作为签订守密契约的补偿。」

伯宁犹豫了。他对水妖精的情报颇感兴趣。辛虽然也能联系她们,但炼金术士还试图保持警惕,不愿意向别人透露真正的目标。

冒险者没异议。于是布雷纳宁开口:「说来听听。」

「是关于你们要找的人。」霜露之家的首领说,「有人就在银顶城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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