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苦参六十五斤,十八块二;
柴胡十六斤,十四块四;
二等苍术九斤,七块六毛五;
一等葛根十八斤,八块一……
共计四十八块三毛五!
收了钱,钱亦文直接就奔了供销社。
这一次,连嘱咐王维忠看自行车的流程都免了。
一条金葫芦,这九毛钱,今天是必须得花了。
想了想,又买了一盒翡翠,六毛五。
二斤多肉,尽量肥点,花了三块五。
四斤国光苹果,两块钱。这时节,这玩意儿贵。
一包花生米,六毛钱。
十来斤大米,花了两块钱。
两捆挂面,花了一块二。
总共花了十块八毛五。
回到供销社后院,王维忠已经准备下班了,正在往屋里推王八秤。
钱亦文赶紧上前帮忙。
回身拿出那条金葫芦,顺手扔进了屋里。
“你这是干啥?我也没帮上你啥忙……”王维忠死活不肯收。
以王维忠的思维,他想不明白,一个买,一个卖,这再正常不过的买卖,还用得着这个?
而且,你就算这么天天敬着我,公家的钱,我还能多给你几块是咋的?
“王哥,你能给我支招,把分级定等的事儿告诉我,就算是帮了我大忙了。”
“那不都是小事儿嘛!再说,也都是我的工作。”
“王哥,那可不一样啊!多一句话少一句话,能是一回事儿吗?你就拿着吧,咱哥俩还得长处呢……”
王维忠看了两眼钱亦文,忽然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把钱亦文问得一愣。这什么意思?还要拜把子是咋地?
“王哥,我今年二十六了。”
“噢,属鼠的……和我儿子同岁。”
王维忠的话,让钱亦文不好意思起来:“哎呀,你看我这没大没小的。那我得管你叫声王叔才对呀。”
“别的……听惯了。你一改,别再把我给闪着……”
王维忠把烟拆开,拿出两盒,塞进钱亦文的兜儿里:“你拿两盒回去。”
“王哥,我不抽烟,你忘啦?”
“你不抽,家里还不得有个来人去客(且)啥的?”王维忠使劲按下了钱亦文的手,“听好啦,以后可不能再买了。挣点钱多不容易……”
这一次,钱亦文感觉到了,王维忠说得很认真,不是玩虚的。
“没事王哥,以后我们挣大钱,这点儿钱,都不算个事儿。”
“那就等你挣大钱了,再说吧。”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着急回家,我先走啦……”
“慢点……”
王维忠看着手里的烟,心中暗想,自己那个从放映员熬进镇政府的儿子,都他妈一根烟也没抽过他的……
回家的路上,尿急,把车子支到路边,解决问题的时候,钱亦文被地里一片绿油油的东西吸引了过去。
小根蒜!
这不又是一道菜吗?
找了根木棍,挖了一大把,塞进了袋子里。
这玩意儿,也是药,就是加工起来费点劲儿。
不过,价挺高的,而且满地里都是。
最重要的,是这玩意儿是庄稼地里的杂草,谁家都恨得牙根儿直痒痒。
又能除草,又能卖钱,谁家还不得老婆孩子齐上阵?
回到家的时候,二大爷和四叔四婶都在院子里坐着呢。
天快黑了,还没见钱亦文回来,都在担心着。
见了钱亦文,二大爷一敲烟袋锅子,开腔了:“明儿个可别这么起早贪黑的了,多让人不放心……”
英子放下了手里的四股叉,迎了上来。
拎了一下后座上两边搭着的袋子,没拎动。
钱亦文看了英子一眼,感觉她好像不太高兴。
“你这是咋啦?不乐呵呢?”钱亦文侧着头,笑眯眯问道。
“没事儿……”
四婶在一旁大着嗓门儿说道:“跟李豆腐匠子呕了点气!英子你说你也是,跟他生那份闲气干啥?”
“咋了?”钱亦文问道。
“英子要称二斤干豆腐,他不卖给咱们……”
钱亦文皱起了眉头,现在这手工业者都这么暴躁了吗?
这个李豆腐匠!竟然敢拿消费者不当一回事儿?
“你等明天我碰着他的!”钱亦文一边往屋里拿东西,一边恨恨地说。
英子紧走几步,劝道:“你别又惹事了。也不怪人家,欠人家二年的豆腐账了,一百来斤黄豆,人家说两句也不犯毛病。”
<这边的农村,不拿钱买豆腐,都是用豆子换。那年月,都是赎,年终一起给。地广人稀的,家里人口多,分到几十亩地,正常。大豆主产区,种大豆多的,收个十几麻袋,不新鲜。所以,一百斤黄豆,对三合堡人来说,不算事儿。>
二年了?忍忍吧……
人家不指着鼻子骂,就不错了。
一看锅台上的干豆腐,钱亦文又乐了:“人家这不是卖给你了吗?你咋还不乐呵?”
“我……我花的现钱。”
“那更应该高兴。整个三合堡,谁家能掏现钱买豆腐?”
一边往出掏东西,一边又对英子说:“我来做饭,你去李德富那儿打二斤酒。慢点走,不着急……”
这顿晚餐,十分丰富。
干豆腐卷大葱;
猪肉氽酸菜;
花生米;
土豆酱。
这玩意儿,据说下酒好……
看着一锅的肉,四婶眼睛都直了。
“咋地,这日子是不打算过了呀?”
自然又免不了被四叔给了一顿大白眼。
二大爷被让到了炕里。
一边探手摸出桌下的小扁方,垫着桌腿,一边对钱亦文说:“也没有外人,你整这些菜干啥?”
钱亦文一边笑呵呵倒酒,一边说道:“二大爷,没花多少钱。”
“啥玩意?没花多少钱?我可得信你!”二大爷欠了欠屁股,“就这一盆子肉,还不得一块多钱呀?”
钱亦文的心一紧!
二大爷这得是多长时间没买过肉了……
“四婶也来一杯?”钱亦文问道。
“齁辣的,我才不喝呢……多吃几块肉不好吗?”
钱多见了桌子,哼哧哼哧地往炕上爬。被英子一把抱过,拎到了外屋。
吃肉未遂的钱多,开始哼叽,被英子给怼了两下,消停了。
“英子,来吃饭啊!”钱亦文叫了一声。
“你们先吃吧,我把锅台拾掇出来。”
钱亦文心想,这毛病可得给她改一改。
家里来人,不让老娘们儿上桌子,哪行?再说,这也不是外人。
当下,硬把老婆孩子推到了桌子边。
英子说道:“你们先吃吧,他一祸祸,别人还咋吃?”
“没事,我看着。”钱亦文说道。
四叔也在一旁说道:“都一块儿吃吧,哪有爷爷奶奶嫌弃孙子的?”
钱亦文探着身子,一人一大筷头子肉片子放进碗里,回手又多给二大爷来了一筷子。
“二大爷,你多吃点。”
二大爷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也是真不寻思着给老婆孩子留个下顿……”
“你吃你的吧,明天我再买点回来。”
二大爷撂下了筷子,板起脸说道:“十五半遭的来这么一回,还行。天天这么吃,有多少钱够造的?再这么整,我就回家吃去。”
“让你多吃点,你还数落人家!受穷的命……”四叔嘟囔了一句。
“咋?我说的不对吗?不是过日子道儿吗?”二大爷瞪起了眼睛。
四叔赶忙端起杯来,整了一口。
“嘶哈”……
这主儿,穷横穷横的,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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