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的风沙吹不到京都,但能吹到玉门城,漫天昏沉看不见日光,自然也看不清时间,估摸着大概是在晌午,从南境方向走过来一支由南境边军所护送的车队。
正是做午饭的时间,可玉门城中却看不见一点炊烟,甚至就连城里经营的客栈,酒楼,都没有招呼客人。
所有人都聚集在了城门口,沉默着用身躯堵住走进城门的黄沙路,沉默的盯着那越来越近的车队。
车轮滚动,碾碎砂砾距离玉门城越来越近,车队在百姓们的眼中也愈发清晰。
独属于南境的制式黑铠,即便是满地黄沙,军士们每走一步依然会传出沉闷的踏地声响,整齐划一的步伐就连脚步间距都极其一致,军容肃穆让人远远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心底发颤。
但这却并非是可以训练出来的,而是因为军魂,独属于军队的杀敌之阵,类似于洗剑宗联手结成的剑阵。
百位普通军士,凝出军魂可以将每个人的实力提升到修道者的层次。
军魂凝结,军士万人如一人。
眼前的这支百人队伍胸甲处都烙印着三条横纹,那是李应麾下陷阵营的标志,陷阵营是南境边军中的精锐,每一位最少都是二境修士,三境修道者在其中也是常态。
两匹浑身漆黑的妖马拉着两架马车,行走间,四蹄翻飞着火焰花朵,每走一步都会在地面留下一个暗黑色的痕迹。
能够乘坐漆黑马车,能够值得陷阵营百人小队亲自护送,甚至就连李应都乘坐着玄凤随护在半空之上,这两架马车里面的人,一定很不一般。
事实上,这并不是一个秘密,马车里面坐着的是谁,人尽皆知。
“人倒是挺多的,李将军,你们这下马威到底要给到什么时候,就算是你们不累,我都看累了。”第一驾马车的车帘被掀开,一个穿着红色长裙的妙龄少女望着前方玉门城门口处黑压压的人影,似笑似嘲弄道。
李应站在玄凤的背上,巨大的玄凤展开双翅足有数十丈巨大。
“我若是你,就关上车帘,闭嘴坐在车里。”
李应语气淡漠,带着警告。
妙龄少女咯咯一笑,回头对着自己车厢里的另外一个少年道:“人家吓唬你呢,兵奴,你害不害怕?”
少年短发,身材挺拔,只是面无表情,就像是一个傀儡,闻言摇头道:“不怕。”
少女笑弯了腰,抬头对着天上的李应挥了挥手:“李将军,你这话就连我的兵奴都不怕。”
李应单道:“你的兵奴不怕,并不代表着你不怕。”
少女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你认为我的兵奴比我强?”
她回头看着车内少年,抬手狠狠地打在了少年的脸上,留下一道红色印记:“说,你比我强吗?”
少年依旧面无表情,就好像被打的不是他一样。
“不。”
惜字如金,少女却满意的点了点头:“一个兵奴,还想翻身到我头上?”
“茉莉儿,够了。”
就在这时,身后的马车里传出了一声呵斥,妙龄少女这才轻哼一声,关上了车帘。
队伍距离玉门城越来越近,军士们行走的速度却渐渐放慢了下来,直到在城门前彻底停下。
没有人说话,十数万人沉默的站在城门前后左右,无数双眼睛全都在盯着那两辆马车,压抑的气氛甚至就连风沙都隐隐冻结起来。
妖马不安地原地踏步,翻飞的火焰时隐时现。
玄凤展翅停滞在城墙上空,李应看着下方的人,眉头紧锁。
......
......
妖国与圣朝仇怨最深,如果有妖国的人出现在京城里,圣朝百姓可能会觉得是朝廷与妖国之间达成了某种协议,所以虽然会愤怒,但却能保持冷静,不会随意出手杀人。
但玉门城不一样,这座距离南境最近的城池,在里面生活的每一个人,都与妖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
若不是因为与妖国仇怨极深,他们也不会不远万里,离开自己的故土来到这个黄沙遍地的地方生活。
他们的父亲,他们的儿子,他们的亲人,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妖国身上有着化不开的血仇。
可现在,南境边军却要护送四个妖国人去长安。
走过玉门城的土地,踩在鲜血与荣誉浇灌的圣朝土地上。
自从圣朝建国以来,从来没有妖国之人走过玉门城的先例,即便是几十年前无尽平原割草行动不曾取消之际,妖国也都是直接去往祁连山,绝不会途经玉门城。
但这一次不同,妖国使团所带来的消息影响力太大,甚至可以影响天下的格局再定,即便是宋帅也无法做主,只能让使团前往长安,面见圣皇。
而为了展示圣朝一方的诚意,李应亲自带领陷阵营百人队护送,沿途绝对不允许发生任何意外。
双方对峙着,谁也没有后退一步。
玉门城百姓黑压压的身影仿佛一眼看不到尽头,与之相比起来,陷阵营百人队就显得无比渺小脆弱。
“妖国野蛮,凶性血腥,常扰圣朝边境,自开朝至今,我圣朝多少男儿战死南境,难道李将军都忘了吗?”
“南境黄沙是血染的暗褐色,玉门城外万里陵墓犹在眼前,李将军现在却要带着妖国的人走过玉门城,走过陵墓前?”
“圣朝与妖国之间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等恨不得生啖其肉,痛饮其血,我等脚下土地,绝不能让妖国的狗崽子们踩上!”
人群爆发出一阵阵的喝骂声,质问声,连成一片,震耳欲聋。
百人队依旧沉默着,面容隐藏在黑铠之下,让人看不清楚神色变化。
妙龄少女听着这些喝骂声,在车厢里冷笑不停,这本就是个残酷的世界,谁都想要获得更大的利益,对于妖国来说,与圣朝连年征战,自然有其好处。
何况,两国交战,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群情激愤,十数万人一步不退,就这么站在玉门城前,一双双目光,愤怒的凝视着那两辆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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