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道者透过水面感受下方的游鱼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对于顾春秋来说,如果他愿意的话,甚至可以操控鱼儿前仆后继的上钩。
但顾春秋没有特意查探,毕竟谁又能想得到,如此大的池塘里,竟然就连一条鱼都没有。
沉默了会儿,顾春秋面色如常,眼中甚至浮现了一丝讥讽,似乎是在嘲弄崔玉言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谁和你说钓鱼一定要有鱼的?”
钓鱼没有鱼,那钓的一定是孤独和深沉。
崔玉言觉得有些惭愧,自己竟然将堂堂的顾公子想成了那等凡夫俗子一样的人物,那可是顾春秋,就算是看着水面发呆,心里也一定在思考着天下大事。
“是我目光短浅了。”
崔玉言面带歉意,承认了自己的错误。
顾春秋风轻云淡,并不放在心上:“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好诗,好诗啊!”崔玉言眼前一亮,满是钦佩。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崔玉言本以为已经对顾春秋有了一些了解,知道对方是个洒脱不羁的人物,可万万没想到竟然这般洒脱,这般不羁,这般豁达。
这分明已经进入到了传说中看山非山,看水非水的高深境界,难怪明明知道水中无鱼却还钓鱼,显然已经脱俗到了水中无鱼,心中有鱼的最高境界。
顾春秋淡然一笑,泰然受之。
李子冀坐在一旁,摇头笑着。
这句诗当然是他写的,就是清风雅舍里面的字帖,想不到会被顾春秋在这时候拿过来用,现在想想,这小子说不定已经偷偷背下来许多诗句,就等着有朝一日人前显圣。
雨还在下,逐渐滂沱,落在地面和水上甚至已经掀起了雾气,让人的视野渐渐模糊。
李子冀气海灵气运转,释放着无形的气息悬在身体表面,与大雨分开,不染身体,他看着崔玉言,询问道:“你刚刚那么高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们才刚刚分开不不久,如果不是忽然有事发生,崔玉言不会这么急匆匆的赶来。
“对。”崔玉言猛地想了起来,刚刚被顾春秋给打断了,差点忘了正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消失不久的兴奋之色再度浮现在了脸上:“去无尽平原的时间定下来了,就在三个月后,也就是七月初。”
李子冀和顾春秋的神情瞬间就认真了起来,去无尽平原可是件大事,自从去年就开始酝酿筹备,老实说,留给各大势力准备的时间已经很充足了,可当这一天真的到来,却又觉得有些不安。
毕竟已经停止数十年了,而且这次几乎整个天下数得着的所有势力都会齐聚一堂,固然彼此未必会有什么接触,但光是想想,那也觉得心头震撼。
这已经是一等一的大事。
圣朝之外的大修行势力,神教,儒山,佛门,道门,北海,妖国。
这些全部都是超然物外的庞大存在,能有个机会将这些势力全都聚集在一起,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割草,不仅仅是对付异教,也是各方势力衡量彼此,展示实力手腕的一个机会。
哪家的弟子表现最出色,哪家的弟子潜力最高,基本上都能影响后几十年上百年的博弈高低。
谁和谁关系好,谁和谁暗地里达成诸多协议,这样的事情在往年的割草行动中总会发生。
“具体的规矩陛下公布了吗?”
李子冀问道。
相隔几十年重启的第一次,在细节方面肯定要做到细致。
崔玉言道:“院长大人在小院等着你们。”
看来颜先生是打算亲自告知他们关于前往无尽平原的安排。
收好鱼竿,三人一同走回了小院子。
院内的梨树被风雨拍打,梨花凋落,不复美态,颜先生当然不会等在院中。
推门而入,三个人在屋内静坐,还有一个人躺在地上。
李子冀对着端坐的三人行了一礼,然后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穆小宁,心中佩服,即便是在颜先生的面前都是这副惫懒模样,看来这次的无尽平原穆小宁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去的。
眼前的躺平,就是用沉默来表达自己抗议的态度。
颜北面色平静,息红衣安静的坐着,梨园先生满是无奈,恨不得提腿给躺在地上的穆小宁狠狠来一脚。
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
“三师兄,颜先生。”
顾春秋也是微微行礼,然后坐在了一旁,路过穆小宁的时候还不动声色的踩了一脚。
穆小宁翻了个白眼,继续躺着。
人都已经到齐了,颜北将有关于无尽平原的事情说了一遍:“这次是停歇几十年后的第一次重启,固然是要磨炼年轻一辈,但这次毕竟与以往不同,为了安全起见,允许每个小组携带一枚凌梅,遇到不可抵抗的危险将其捏碎,自然会有五境大修行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搭救。”
“但是一旦捏碎,也就意味着放弃了继续参与割草的资格,等同淘汰。”
淘汰并没有什么惩罚,但很丢人,尤其是当着全天下的势力面前,就算是再不在乎脸面的人,也丢不起这个人。
往年的割草行动是不会有凌梅这种东西的,连续不断的割草导致危险程度都在可控范围内,如果有某个小组死伤惨重,那是自己无能,绝不会有人搭救。
今年不同,无尽平原的异教和荒兽肆意生长了数十年,甚至已经快要逼近祁连山,危险程度当然不能和之前比较。
磨炼要保证,保险也会有。
“不过不能因为有凌梅在就大意,如果莽撞掉进了陷阱或是碰见了兽潮,即便是捏碎了凌梅,五境大修行者也不可能第一时间赶到,说不定等人抵达之后,你们已经成为了一具尸体。”梨园先生语气微重的提醒着:“所以进入无尽平原,除了要完成任务之外,如何付出最小代价完成,如何小心谨慎的保全自身,这才是你们需要考虑的事情。”
李子冀问道:“什么任务?”
割草行动不单单只是像没头苍蝇似的乱闯,而是有一个具体目标的。
梨园先生道:“割草三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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