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颜的花海变成了统一的火色,神子与佛子全都飘然而退出了山坳之外,四周诸如武夷山弟子等人也是慌张跳了起来,头也不回跑出老远,然后转过身来满脸震惊的看着这片火海,或者说看着站在火海旁长身而立的李子冀。
李子冀的手里还拿着那根火折子,染着淡蓝色的火焰。
“着火了?”
果果抬着头,大眼睛惊奇的看着眼前一幕,滚烫的热浪扑面而来,她抬起小手挡住了脸,往穆小宁身后躲了躲。
穆小宁挥手在身前轻轻一点,一点墨迹自他指尖生出,然后在空气当中渲染开来,形成一道水幕,拦截了扑面而来的热浪,让小丫头挡在面前的小手放了下去,还在水幕上十分好奇的伸手摸了摸。
“以前只是听闻,此番亲眼见到,你兄长的确是个非常了不起的家伙。”
穆小宁望着这片火海,嗅着空气中花香燃烧的灰烬味道,在果果的头上揉了揉,赞叹道。
什么数花,什么花非花,什么一花一世界,在这一把火下去之后,全都变得不再重要,所有的佛理全都变成了一个道理。
没有花!
当所有人都在感慨神子佛性之精深的时候,三千院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李子冀给出了属于自己的答案。
戒律院长老先是大怒,然后大惊,最后摇头叹了口气,目光复杂的看着李子冀。
熊熊大火燃烧在山坳间,也燃烧在所有人的心里,此举太过粗暴,像个蛮人,可细细想来,却又不免惊叹,的确,难道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答案吗?
无论数花是不是数花,无论佛理奥妙再怎么精深,当山坳之中就连一朵花都看不见的时候,难道你还能给出比没有花这三个字更加准确的答案吗?
顾春秋身形重新回到了众人之间,双手结印,一个巨大的禁字凭空出现,悬浮在山坳之上,悬浮在所有人的头顶,同时山坳四周都有一股力量像是锁链一般出现与禁字相连接,形成了密不透风的禁区,将火海禁锢在山坳之内,阻止其向外满蔓延。
在刚刚,李子冀拔开火折子的瞬间,顾春秋就已经围绕着山坳行走数里,布下了禁制。
禁制之内,大火燃烧,禁制之外,哪怕只是相隔几寸距离,也绝对不会燃烧到外面的树木花草,这等微妙的控制让不少人暗自皱眉,目光频频在顾春秋身上扫过。
这位若是入了五境,只怕天下无人再拦得住。
李子冀并不担心自己的这场火会不会点燃整座彩云山,因为有顾春秋兜底,他可以不必顾忌太多事情。
他在看佛子。
佛子也在看他。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但却像是已经说了无数句话。
佛子朝着他行了一礼,迷惘的目光带着果断和坚定,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或者说他其实早已经做好了选择,只不过李子冀帮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李子冀微笑着,轻轻回了一礼,然后抬头看向了苦渡大师。
“没有花。”
他说出了自己的答案,他的确不懂佛,也不需要懂。
苦渡大师的脸上同样带着微笑,他看着山坳里的火海,丝毫不感到愤怒,称赞道:“其实李公子才是最懂佛的人。”
香烛还在燃着,胜负却已经揭晓了。
李子冀....
众人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一时间忽然有些恍惚,扶摇台,桃钟祭,积沙寺论佛,这个人每次都能让人眼前一亮,天马行空的念头令人根本捕捉不到他的念头想法。
先有顾春秋,再有李子冀,为何感觉三千院闭门三十年,却反倒是变得更出色了?
一把火烧出了一个佛会第一,此刻再联想到神子先前仿佛稳操胜券的那番话,就变得略显可笑了起来。
参禅悟道,抵不过一把凡火。
哪怕是院长大人仙逝,三千院遣散落寞,神教还是不如三千院,这位神子的心情,想必是不太好的。
武夷山弟子偷偷瞥了一眼神子。
神子站在火海之外,脸上没什么表情,大祭司站在他的身后,同样看不出情绪变化,好像对于这场佛会的结果并不如何在意,只是武夷山弟子还是抖了抖身子,明明就站在火海一侧,却忽然感觉有些冷。
“这是老衲主持过最精彩的一次佛会。”
苦渡大师抬手轻轻一挥,无形的风吹透了顾春秋的禁制进入到了山坳里,并没有让火势更大,反而是熄灭了这场大火。
顾春秋撇了撇嘴,手上再度结印,巨大禁制随风散去。
山坳里飘起烟尘,袅袅升空,入目变得焦黑一片,再也没有了先前的美感。
穆小宁忽然又觉得有些遗憾,他原本还想着等佛会结束之后,自己和积沙寺的僧人商量商量,在这片花海一侧盖间小木屋子,住上个一年半载修身养性,现在看来,只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大师不怪罪就好。”
李子冀对着苦渡大师行了一礼,略带歉意。
苦渡大师摇了摇头,欣赏道:“李公子另辟蹊径,破解考题,只有精彩,何谈怪罪?”
香烛还剩下四分之一,距离规定的时间还余留了半个时辰,可这场佛会的第二阶段,也是最重要的一个阶段的确已经结束了。
结束的让人措手不及。
佛子还没说过话,神子与佛子想象中的禅辩也没发生,就只是放了一把火,一切就都结束了。
积沙寺的几位五境僧人默不作声,并没有半点输不起的样子,这一幕看在外人眼里自然是心生钦佩,觉得不愧是佛门高僧,赢就是赢,输就是输,绝对不会找半点借口。
可落在李子冀的眼中却让他的内心更加疑惑。
既然佛门不求佛子一定要赢,那么如此造势又是为了什么?
可想而知,等今日结束,所有人各自离开后,他李子冀的名望一定会再度水涨船高,佛门这段时间的疯狂造势,都将会为他做嫁衣。
这并不正常。
李子冀又看向了佛子。
佛子低着头,古井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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