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武沛在张家堡宴请了杨易,由武铁锤、张更生作陪,双方都是刻意交好,酒宴自然是气氛融洽。
实际上,杨易心里很好奇,武沛虽然长得修长高大、气度非凡,但他毕竟只有十一岁,可他在与武铁锤、张更生的交流中,两人隐隐流露的意思,都是以武沛这个少年为主,让他有一探究竟的想法。
所以,宴请结束后,他没有急着离开张家堡,而是向武沛提出,要在这里走走看看,武沛本想结交这个杨易,自然是求之不得。
武沛陪着杨易在张家堡,闲逛了一个多时辰,这一圈转下来,所见所闻更是让杨易十分震撼。
他虽然以前没有来过张家堡,但他去过靖边镇,对张家堡的情况,还是知道的。
原本就是一个靖边镇附近的一个小村子,临山又临水,地僻人穷,穷得都快被人遗忘了,羌胡人劫掠,都不来这地方。
可眼下展现在杨易面前的张家堡,那高大的堡墙比大兴县城墙还高,到处不是建房、就是修路的工地,人们干得热火朝天。
来往的行人,虽然仍是衣衫破旧,但脸上却没有一丝菜色,还洋溢着希望之光。
堡内街道是由青石铺成,路边还有排水的边沟,街面干干净净,好像是有人负责定时清扫。
沿街商铺鳞次栉比,有粮油铺、成衣作坊、小吃店、小酒馆、杂货铺、医馆,还有更多的商铺正在整修,马上开张的样子。
他还看到络绎不绝的骡车,拉着整车整车的酒,整车整车的盐,整车整车的布匹和各种建筑材料,在街道上来来往往。
更令杨易吃惊的是,这堡内还建有一个小学堂,一个老书生正陶醉般摇着头,领一群十岁以下的稚子在诵读,碧瓦白墙、琅琅书声,让杨易觉得很不真实。
他觉得眼前这一切,不应该出现在这贫瘠的北地、战乱的北地。
看着杨易一脸震惊的样子,武沛淡淡地笑着说道:“杨兄,让你见笑了,你觉得我们张家堡怎么样?”
“贤弟,真是大才呀!就这区区半年光景,你就让这张家堡换了个模样,愚兄真是佩服至极。”杨易满是真诚地说道。
杨易深知县令萧敬的处境十分窘迫,驻守大兴县的边军中郎将李琦与郡守任道善都是大炎国庸王李隆一系的人,任道善能任云中郡郡守全凭庸王李隆一手扶持。
边地与内地不同,任道善作为云中郡守就是上马管军、下马管民,郡内诸事一把抓,掌控着云中郡一万多边军,他的内弟李琦率两千兵马驻守大兴县。
这个李琦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就是无统兵之能,仅是凭着他把亲妹妹献给任道善做了第三房夫人,才当上了这个统率两千兵马的中郎将。
前几次,羌胡东渡大河,入冦劫掠,李琦本有守土之责,却畏敌如虎,龟缩于城内不敢出战,任由羌胡人对大兴县劫掠杀戮。
萧敬多次要他出战,李琦根本不予理睬,事后萧敬多次上表其罪,都石沉大海。
这也使他与李琦的关系更是势同水火,跌到了冰点。
萧敬民政上受郡守任道善掣肘,李琦的兵马他又调不动,日子过得可想而知了。
今天看到张家堡的状况,真让杨易刮目相看,武沛只用半年时间,就连灭两股数百人的悍匪。
关键还经营有道,钱粮充足,假以时日,前途必不可限量。
如果与之交好,将来未必不能成为县衙的强力臂助。
有了这样的想法,杨易对武沛的态度就更加亲热亲和:“武兄弟,要说这次算是县里委屈你了,以你的功绩,实授个八品官都毫不为过,但郡守府就是不给,萧大人也是人微言轻,实在是没有办法呀!”
武沛哈哈一笑,说道:“杨大哥,你说的情况我知道,这已经很感谢了,你和萧大人的情,我武某人心领了。”
听武沛这么说,杨易觉得武沛这个人确实能交,居功不自傲,还懂得感恩,就更是对武沛高看了一眼。
“好兄弟,这次算我们萧大人欠你一个人情,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还你。”
“另外,你看哥哥还有什么能帮你忙的吗?”杨易又对武沛言道。
武沛听杨易这么问,就顺坡下驴地说道:“老哥哥,还真让你说着了,小弟,还真有个不情之请。”
杨易心中微怔,心道这小子不会打蛇顺杠上,狮子大开口吧,面上却平静如常地说道:“无妨,贤弟,有什么你就直说。”
“杨兄,你看我们这里又是修路又是建房,取石头太麻烦,想用火药炸石头,看哥哥,能不能在县里找几个制作炮仗的师傅。”
“这有何难,县里那几家制作炮仗的匠户,也用不上,我全把它们迁到你这里。”杨易听武沛这个要求,心头一松,对他来讲这是小事一桩,立即满口答应了。
武沛顿时大喜道:“那就多谢哥哥了,哥哥这次回县里,也没有什么好送的,这里有几坛酒,就请哥哥带回去给萧县令尝尝。”
杨易没有喝过这种酒,只是当这是武沛给萧敬的一般礼物,也不在意。
事情处理完后,杨易没有多做停留,天黑前就带着他的随从和武沛送给萧敬的十几坛酒,离开了张家堡。
武沛原本是要在次日赶回二道坝,谁知第二天一大早,桑记商号的桑昆派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大小姐晌午前后,就会赶到张家堡,有重要事情要跟他面谈。
没有办法,武沛也只好留在家里等候。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出那个高贵淡雅,白衣素裙,明艳动人,美眸中还略带忧郁的美少妇。
将近午时,桑若兰乘坐的马车,缓缓驰入了张家堡,透过车窗,桑若兰也对张家堡的变化惊诧不已。
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带来的改变。
在她的印象中,那个少年睨视天下的从容眼神,她从来没从任何人眼里看到过,不管是她见过的郡守、京城里的高官、王侯公卿都没有。
那是一种只有帝王,才应有的居高而睥睨天下的眼光,她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个十几岁的少年眼中,能射出这样的光芒。
马车快行驰到武家院子时,桑若兰看到了门口负手而立的青衫少年。
他似乎又长高了些,身材更显修长,气度更似从容,脸上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不由得生出几分亲近之感。
突然,桑若兰双颊泛红,暗啜自己,我这是怎么了,对个少年这么上心。
他是桑家重要生意伙伴,当然应该关注呀!这也没什么。
桑若兰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借口,这才使她那怦怦乱跳的芳心平静了一点儿。
把桑若兰让到正堂坐定,武沛才拱了拱手,柔声说道:“桑夫人从郡城到这里,一路舟车劳顿,很辛苦吧?”
桑若兰缓声说道:“劳大当家的挂心,我们做生意的东跑西跑,早已习惯了。”
武沛听桑如兰一直称呼他大当家的,不由微微一笑,说道:“桑夫人,我们现在是合作伙伴了,你就不要一口一个大当家的叫了,还真把我当个土匪头子了,让我觉得怪别扭,如果不嫌弃,就叫我武沛,或者弟弟什么的都行,这样显得亲切。”
桑若兰“噗呲”笑出了声,轻笑着说道:“也是,那我以后就称你沛弟,怎么样?”
“可以,当然可以。”武沛回答道。
接着他又说道:“那我能不能不称呼你桑夫人,我觉得你不像个夫人,这么年轻漂亮,我就称你桑姐姐,怎么样?”
听到武沛,略有轻佻的话,桑若兰心中稍微有些生气,不过转念一想,武沛还是个孩子,也就没有太在意,就同意了。
说完称呼这事,武沛说道:“桑姐姐,这次你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们之间的交易不是很正常吗!”
现在他每月供给桑记的精盐产量,已经基本满足了桑记在云中郡的销售需要。
桑记希望再增加产量,主要是桑记要进入周边几个郡的盐业市场,武沛也已经答应,近期要把供应量提升到五千斤每个月。
没等桑若兰开口,武沛又接着说道:“是不是桑姐姐对我们每个月供应五千斤盐,没有信心,想来看看。”
桑若兰这次来,除了要告诉武沛一个重要消息外,还真是想亲自看一下武沛的精盐生产状况。
武沛都这样说了,桑若兰也顺着她的话道:“沛弟,姐姐不是担心你,主要是这件事事关重大,我们已经和周边两郡,达成了协议,如果到时候拿不出货,麻烦会很大,所以稍微有些不放心,就想过来看看。”
“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去”武沛说着,就站起了身。
桑若兰和武沛都是干脆之人,武沛就带着桑若兰离开张家堡,直奔二道坝而去。
在二道坝的制盐作坊,桑若兰看着二百多人正干得热火朝天。
看着一袋一袋的食盐被包好,又一锅一锅地倒在地上晾晒,他十分震惊,这才知道武沛的盐是怎么来的。
她心道,这只要人手够,再多的盐也能生产出来啊,这次他是真放了心。
两人在聚义大厅坐定后,武沛笑着说道:“姐姐,这回你可以放心了吧!”
桑若兰连声说道:“放心了、放心了。”
武沛一听,哈哈大笑。
桑若兰表情一变,正色说道:“沛弟,我这次来,主要是我们获得一个消息,我必须当面跟你说。”
看桑若兰的表情,很是凝重,武沛也收起了笑容,说道:“桑姐姐,你说吧!是什么消息?”
“我们在河西的人得到消息,今年冬季大河结冰后,羌胡还会渡河过来抢劫,而且这次劫掠的对象就是张家堡。”桑若兰严肃地对武沛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