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时哭的喘不过气来,这一月里,她竭力不叫自己哭,叫自己冷静下来。逼自己不要想起艾云。
艾云曾在饶州时红着脸喊她青时,同她在斋楼吃酒裳烟花,为她筹谋出路,忧她所忧,乐她所乐。
艾云收到她绣的虎头帽儿会露出惊喜可爱的神色,看见她过的不好时会拧眉努嘴儿,碰到华子夜总要喊一声“照街那个贼!”
这样纯真的一个女郎,最终软软瘫死在蓝梧怀里,周围是孩儿啼哭的声音,似在呼唤母亲,而她的魂魄早已随风散去...
老天总要这么捉弄她,叫她爱重的人一个个离去。
青时任由泪落在脸颊边,想仰头看天,质问老天爷,看到的却只是侯府的黄梁木。
她大呼一口气,朝眼前人哽咽道“都怪我。怪我不该跟了你,被你蛊惑。怪我不该贪恋那点滋味同你交欢,跟你颠倒不知黑天白日。却不知你是能抽身的,而我不过是你手中的玩物,若是好脾气的任你拿捏也就算了失了趣味,弃之敝履。可偏偏我是个铁骨铮铮的,你便要这样刺激玩弄我得趣,叫我失了身边所有人,你才满意。”
“你明知吾不是!”一声怒斥响彻整个画室。
贺今舟胸膛不断起伏,缓了口气道“青娘,你恼归恼,吾对你的心意你难道真不知么?“
“身边人....你总将这些不关紧要的人排在吾前头,吾爱你疼你,你从来看不见!”
他上前捧住青时的脸,欲要吻她。
“人死不能复生,如今没旁的路走了。你我纠缠这么多年,换做旁人都是做父母的年纪了,何必再闹呢!”
闹....他总觉得她在闹,他总觉她身边人都是蝼蚁没甚么重要的。
他对所有人都无情,她能信他对自己有情么!
青时侧过脸躲他追过来的吻,道“或许....你我本就不该是捆在一处的。强要结果,最终只会伤及自身。”
青时视线模糊,却也能模糊地看他脸色愈来愈沉,叫人如坠冰窖。
贺今舟察觉出她又有后悔退缩之意,心若刀绞。在南棠居内,他如何为她戴上那翠玉镯子,如何与之缠绵坠入巫山,她尽数都忘了么?
“甘艾云死,是因为苏丹珠使计去报了信。吾已经派人处置了她,如今这云池的布局都听你的,你不是总说那花园姹紫嫣红瞧着腻歪,吾命人将那苑子拆了,在那种你最喜欢的百合花,好不好?”
青时见他避重就轻,心里酸楚,道“不!她百般刁难我,去蓝府报信,归根结底,不都是因着我同你有了情,要是我与你没有瓜葛,这许多事都不会发生!”
“青娘,你如今到底甚么意思!?”
她将话说的要多狠有多狠,真当他是泥捏的性子。
“如今他们一死,你再没牵绊,你是不是又动了要离了吾的心思?”
“是。自我从梁国回来,我就是迫着受着,之前的种种,也都是做戏!跟我做幽影时一样,都是虚情假意!唔....”
他堵住她的唇,叫她再说不出话来,绞弄她的香兰,吞咽她的,再哺喂下自己的,逼着她吞咽。
不知过了多久,口腔中都有血腥味,贺今舟才撒开她。
“吾今日只当你是气不择言,不同你计较。但你若真要走,吾告诉你,这不可能!”
见女郎遭他放开边擦着咬破的嘴角边啜泣,贺今舟既心疼又恼恨。
上前抱住她,道“你总可怜旁人。那吾不可怜吗?青娘,你看看吾,吾不可怜么?吾现在对着你就好比摇尾乞怜的哈巴狗儿。外头人谁都惧我怕我,岂知我对着你是这姿态。”
“我不需要你这样。”
贺今舟自觉将这些话说出来好比是拿自己的脸面在地上摩擦,可她还是死活不领情。
他气的心里直烧,却又不想出言伤她。她如今也在气头上,再说出点什么,只怕二人真没有退路。
他不禁想着,往后若真在宫里了,她这样对他爱搭不理,恐怕要传遍整个京师,叫他有些失了脸面,不过也没关系,她对他又不是真的无情,他总能哄好她。
再说起寻常人家夫妻都没有这样三天两头的吵闹,见了就是哭就是骂,不都是互相体谅吗?
他比她爱的多的多,要溢出来的那种,包容包容她也就算了。
这么劝说着自己,贺今舟渐压下怒意,不欲跟她争吵,要往外走。
谁知刚走了几步,女郎自后环住他的腰不让他走。“你不要走。”
贺今舟心底很憋屈地生出喜意来,刚想嘴硬道“不是说不需要吾么...”
话还没说完,忽觉头晕目眩,不受控地往旁边倒。
那女郎忙上前抱住他,渐将他的身体放倒在地。
贺今舟意识模糊,却也知是自己中了药。
他惊慌失措,想大喊着叫京樵喊进来拦她,万不能叫她离了府。
她要做什么都可以,甘艾云那事确实是他理亏,可离府这一条是他唯一的底线。
可他却说不出话来,身子也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视线交汇中,他看见她不停地落泪,女郎还是那么丽质动人,哭起来梨花带雨。
他很想伸手为她拭泪。却有一种悲哀的念头闪进他心底。
他再也触碰不到她,她如今一走,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在他渐要闭眼时,忽觉一个温热的触感在额头。
是她轻轻地吻上了他的额头。
她轻声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子衿,你不可怜。你永远自信自傲,高高在上。如今你要的权位也已得到,以你的能力,你会是个好皇帝,雁北和北国都会是你的版图,往后的路会很顺遂。”
她从额上转移到他的唇,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珠。
“不要贪婪,也不要来寻我。我不会恨你,天底下女郎那么多,只愿你寻个真心知己,共度一生。”
“对不住,我食言了。”
贺今舟闭上了眼。
画室内的那条小长廊挂的画像也渐渐被点燃。
火光叫人察觉之时,云池的人都忙着救水和寻府医,未察觉一道身影自西面的小门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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