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那日,官家批下贺今舟上奏苏云长和五王前去雍州救援的折子,只道年后出发。消息传来时,苏丹珠还照例晨起跪在南棠居门前,听到消息直接晕过去。
青时听见外头混乱一片,京樵在召府医还婢子将人弄回明珠苑诊治。
青时放下手中的地理志,看向正端坐在桌前百无聊赖拨弄香片的人,他神情淡淡,眸子的色彩比从前亮了些,神医说过该就是这几日就能复明。
青时不知为何胸闷的狠,开口道“为何要叫苏家去送死?”
他默了默,坦诚道“苏云长心思不纯,见风使舵,在吾重伤时起了贼心,勾结了世族。且他苏家如今已是败落,从前用他是因着他在世族中的位置,能借他探听世族消息,如今世族已陨,再没有可利用之处。一个废棋,吾还要他做什么?”
青时不知如何驳他,只是觉着现如今他要做的与她想要的背离太多,他对所有人都狠,但对她确实是体贴入微,爱到骨子里的难舍难分。
“那谢家那些皇室呢?”
贺今舟似乎没想到她还会再问,拧了拧眉道“你是指谢无禅?哼,说不定这局正是他跟那些旧党设计的。他若找死,吾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青时瞪大眼睛,声量提高道“可他救过你!”
“他不是救吾。青娘,没有吾他也要对付那些人的,难道皇室御林军缩起来做乌龟?到时京师一人一口唾沫吐入宫中,谢艋这皇位一样被淹没。”
青时还是不理解,道“既他对付过那些人,你现在为何还要疑他?”
“因为利益能打动人心,若那寂空许下什么东西,难保他不动心。”
青时无话可说,以手掩面,闷闷道“可你杀了太多人了。我听晓琴说你这几日派中堂的幽影在这京师城里抓人,抓到有符胤嫌疑的就在西门斩杀,再将头颅挂至城墙...京师百姓现如今人心惶惶。...若你发现杀的不是旧党人,只是个普通百姓,你当如何?”
他似乎轻轻笑了声,朝她走了过来。
“吾不会如何。这事本就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错失一个。”
青时感觉手被他握住,他轻声问她,似是玩笑。
“是不是觉得吾太狠毒?想找个机会逃了。”
青时摇摇头,道“贺今舟,我问你,你杀了那么多人,做了这么多筹谋计策,最终都是为了那个位置么?”
他反问她“你不喜欢么?万人之上,九五之尊。谢艋愚钝痴傻,德不配位,拥有权势却没有驾驭它的能力,但吾可以。”
“我不喜欢的。”青时直率说出口,又道“你太自信了。如果有一天你良心发觉所谓的权势财宝,坐拥天下。是踩着千万人的白骨和淋漓鲜血得来的,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去支配这一切么?”
贺今舟磨挲着她的手上的虎口处,就听女郎似是顿悟,哦了一声。“我忘了,你这种人没有良心。”
他失笑,压她过去亲吻她的面颊。
“真想看看你现如今是什么样子。总爱来气吾。”
青时心里暗叹,任他咬她的脸颊,道“你答应过我,绝不会动蓝家。”
蓝家是个识相的世族,在皇室和贺今舟这边都不站队,静待事态变化。
“嗯,都听你的。”
......
待到外头阳光普照,冰雪消融时,青时裹上披风道是要出去。
京樵上前欲言又止,似是担心她出去遇有危险,如今京师的局势可不大好,侯府的人潜力搜查旧党踪迹,将京师翻了个遍的同时,还搜查了一批官员,都是之前支持皇族的——这是贺今舟也将眼光放在皇权上的信号。
谢国师自是不甘示弱,御林军跟寻人的幽影总发生冲突,光天化日民巷之内打斗起来,有时还会误伤百姓。
青时对京樵道“放心罢,我就是去看看艾云。蓝梧来信说她下月便要生产,我有些担心。待侯爷药浴后,同他说一声便是。”
京樵还没等说话,女郎就已走至院中,渐行渐远。
蓝府整个府邸都散发出喜气,刚过了元宵又将要迎来新生命的到来,各个仆从脸上都带着笑。
青时见状也跟着心绪好了些,待走至前厅,却见艾云眼肿成核桃,似是刚哭过,蓝梧则在旁劝她。
瞧见青时过来,艾云似寻找依靠上前同她拥住,哭的肩膀一耸一耸,“青时,你来了,我很想你。”
青时将眼神看向蓝梧,就听他答道“甘将军的贴身侍从来过。道是...现如今甘将军这边的局势不好,京师的人迟迟不去支援,那边天寒地冻,粮草渐要不足,且前有狼追,后有猛虎。将军...恐怕要支撑不住,那侍从特来将甘将军的贴身之物送来,道是往后留个念想。”
青时呼吸一滞,忙抚向艾云的背道“京师的人不日便会去雍州,王大人已在集结兵部的人马了,你不必担心。”
艾云的哭声缓了缓,吸了吸鼻子道“真的么?”
青时回她,“嗯。你就安心养着胎。你非普通妇人,现如今喘疾在身,切记不能劳神。”
蓝梧也跟着附和,道“我早说侯爷会再派人去救助,你偏不信。要孟娘子说过才信。我要好好跟娘子告状,她这几日是茶饭不食,那医师已说过如今这喘疾对生育有险,万要保养好心神,不能动气,她是从不听的。”
艾云边哭边笑,瞪着蓝梧。骂道“你这油嘴!”
青时勉强也拉起嘴角,跟二人聊了半晌,嘱咐完艾云就要离府。
见艾云神色还是郁闷,就知她还是不敢放下心来。
青时心里酸楚一片,其实她自己也不知贺今舟到底会不会派人去雍州救助甘树宜,更不知这后续的棋盘如何运转。
但为保住艾云顺利生产,她还是撒了慌。
“别再皱着个脸,侯爷同我说过这是设的局,已有人埋伏着,如今只是引那边的蛇出洞,好一举杀之。”
青时在心里骂自己说出的话这样冠冕堂皇。
可艾云立刻就信了,她从来最听的话就是青时的,乌黑真诚的眼神跟着一亮。道“有你这么说,我就不怕了。”
“嗯。”青时忍着心酸转身离开。
蓝梧被艾云使唤叫他送青时出府,他早看出她是在扯谎,道声多谢后又忍不住叹气。
“甘夫人去后,是甘将军一人抚艾云长大,续弦妾室一概未娶,只担心亏待了艾云。艾云同他亲缘甚笃,若将军真出了事,唉...真不敢想。”
青时回他“如今要紧的是她身子,你这府邸的人嘴巴得闭紧些,若有风吹草动,万不能叫她听见。”
蓝梧点头道声明白。
青时坐上马车时,心口愈来愈闷,好似有个紧绳束缚住她的两臂,挤压着她的胸膛,叫她不得不大口喘着气,可她又觉马车内的空气更闷,
最终她一撩车帘,冷风吹进来,醉仙楼的牌匾印入眼帘。
“停下。”
(/84872/84872920/10100856.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