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大燕的梵净寺举寺烧毁,连带成百上千的香客被烧死。
寺庙背后,漫山都是中箭死的香客和士兵,血腥野地,因着尸身太多难处理,朝廷派人拢在那处,挖坑埋下,再立石碑,碑文尽是哀悼之词。谢艋和国师还带着群臣前去上香,祈祷冤魂能安息。
寺庙内主殿尸炭满地,唯有殿内笑面佛像不受影响。待仵作砸开那佛像,只见里头留有竹卷,上头四个大字:以血还血
一查,才知那金身像,是十年前寂空卜者捐赠。
.......
喉咙的血腥味传来,吞咽一下如吞刀子。
青时睁开眼,熟悉的黄梁木,是云池,她在云池。
声音嘶哑的不像她自己的。“晓琴...晓琴..”
晓琴还活着么...没人应她。
青时回忆起她闭眼前最后一幕,贺今舟在人堆中,腹部中剑....他..他还活着吗?
青时看了看自己右臂被包裹起的纱布,咬着牙,渐渐坐起,唇色跟她的脸色一样惨白。
门“吱呀”一声打开,进来的婢子见着她坐起,惊愕不已,忙往外跑。
“京主管,娘子醒了。”
刚坐起,一股呕吐感袭来,“呕...”鲜血自她口中吐出,沾满床褥,循声进来的京樵还带着府医。
府医的声音有些激动,“有用!我就说拿炙甘草治那马钱子的毒有用。”
他急急上前,扶过青时诊脉,欣喜道“确实是毒解,我这便将那药方子配出,给其余伤士用上。...娘子快快歇息下,待会再喝一剂补药,这毒就去了差不多。”
府医说完退下,留京樵站在厅内。
“晓琴呢?”青时拿方帕擦了擦嘴,已站起身。
“晓琴有福气,倒下后,那些刺客都当是香客的尸身,如今姑娘只是腿伤到筋骨,正在中堂休养着。”
青时张了张口,闷闷嗯了声。
京樵的声音轻飘轻飘的。“娘子不问侯爷吗?”
青时未簪发,这会儿乌墨发丝都垂在脸颊两侧,叫人看不出神情。
只听女郎吸了吸鼻子,道“京樵,他,他怎么样了?”
“不好。娘子只中一箭都昏迷了三日。侯爷既中刀剑,又中箭矢。毒被娘子中的深的多,现一直不醒,府医还在研究。况且...那贼人朝侯爷撒了药粉,侯爷的眼睛...恐怕有碍。”
青时以手掩面,道“我想去看他。”
京樵长长叹了口气,道“王大人跟邵大人几位都在前厅,王大人...脾气急,娘子还是别去触眉头。侯爷自有府医和夫人照料着,娘子这几日就好好歇息下罢。”
青时不说话,门很快被阖上,被褥上添了几道湿湿的印记。
外头艳阳高照,前厅却是乌云密布,王奎听完府医来报,一把摔下杯盏。“她倒是活的好好的,我瞧她就是克侯爷!侯爷偏要她,这下好了......生死未卜...”
邵文桦也急急道“大人现先别说这个。当务之急是要如何做!侯爷这一伤,朝中可是闹翻了天,连那些世族都跟着想喝口汤。”
“况且...万一谢无禅将矛头对准侯府就完了!他如今可是杀符胤反贼的功臣,小皇帝如今算是挺直腰板了,这...”
王奎斥道“不可能,任是他再蠢也知现不是时候。”
三日前,他同贺兄一道去大理寺,陈冠千领着他们去审问那些自雍州抓来的商贾。贺兄坐了片刻,就道要走,命他留下审问。
他审了两个时辰,那陈冠千又不知去了何处,那些商贾认罪认的太快,他心觉蹊跷,欲要找陈冠千问个清楚。
谁知他才带着手下出那牢房,问侍从陈冠千的住处,人领他去案厅,只见陈冠千倒在血泊里,上前查看已是断气。
待他发觉有诈,迅速派人回牢房,却见牢房门纷纷打开,那些雍州的商贾非但逃走,连牢狱中其他人也跟着被放走。后面一查才知放走的那些尽是在京师犯下命案的穷凶极恶之徒。
可这时又见天边射了箭,是梵净寺的方向,贺兄有难,他只能放下这边,带着人骑马急急往梵净寺赶。
远远就见寺庙的火光,他循声赶到后山处,就见贺兄被京樵几人围在身后,遍体鳞伤,眼睛无神,他即刻带着人跟御林军联手杀那些反贼。
直到后山里不再源源不断的新添人手,这场战役才算结束。
“谢无禅说那些人逃离京师,去的方向是雍州。这雍州州主背地勾结异族,欲要谋反,他若不怕皇位坐不稳,就尽管冲我们下手。”
邵文桦还是有些担心,道“这...也得侯爷早早醒来我们才好做抉择啊..”
一旁的苏云长滴溜滴溜眼珠,出声道“这不是有我们几个嘛,侯爷信任咱们,我家小女又在这悉心照顾这侯爷,万不会有闪失。现如今时势紧迫,我们兄弟几个商量着为侯爷使那兵权...”
王奎一眼堪破他心思,骂道“哪轮得到你说事!侯爷只是昏着又不是死了。苏云长,收起你那些个小心思,再给爷说这种话,当心爷给你翻脸!”
苏云长被戳到心窝,红了脸,道“好你个王奎,娶了皇族公主就是不一般,我瞧你才是司马昭之心,侯爷若有事,只怕你撂挑子直接与那谢无禅一党,叫我们做陪死的鬼。”
“砰”的一声,原是王奎顷刻上前揪住抓住那苏云长的衣领,将他撞在木墙上,锐利的眼神能杀死人。“侯爷绝不会有事,你若胡言乱语,小心我现在就送你同那些反贼一起死!”
苏云长见这情形,哪还敢说话。
“噔噔噔”是府医往这赶的脚步声。
“各位大人,我给侯爷的药中加多了炙甘草的剂量,这会儿吐药少了,这是个好迹象啊!”
王奎将苏云长放下,哼了一声,拂袖进了南堂居。
只见苏丹珠正在榻前抹眼泪,一口一口将药送入安静躺着的男子口中。
王奎上前瞧躺着的贺今舟的脸色,苍白的不像他,从来都是见他大杀四方,不怒自威,哪里见过他这样憔悴的时候。
又听那苏丹珠啜泣声,王奎不禁鼻酸起来,连带着一股愤意。
边往偏阁走边大声道“那位呢,不是醒了么!怎不见她来伺候。这自私自利的女郎,我要抓她来好好瞧瞧贺兄现如今的样子,可不都是她害的。”
京樵忙上前将他拦住,道“大人就别添乱了!娘子毒还未清,侯爷若醒来,知你如此定要气一番的。”
王奎听他这样说,算是歇了气,停住脚步,却还是忍不住哽咽,朝那偏阁厉声喊道“你这种人无情无义,惯不会为他人着想。这次贺兄若死里逃生,免于一难,我便饶你一命。若贺兄有个大碍,我...”
他还没说出口,那边偏阁就传来冷冷的声音。“若他死了。我绝不独活。”
王奎冷笑几声,道“呵,好,很好!只望你千万要做到,不然我也会押着你给贺兄陪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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