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兵侍卫梁楚生行刺节度使大人,被当场斩杀,这个消息传到了萧玄彻耳中。不用多想,他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中秋节那天,薛绾说已经说动了梁夫人。私底下,梁夫人转告薛绾,说会劝说丈夫,很快就会带着证据去见萧玄彻。
没想到不过一夜过去,梁楚生就被杀了。自小在权力漩涡中搏杀的萧玄彻早已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经过此事,只怕柳权已经有所戒备。事不宜迟,眼下,他只好尽快上奏皇帝,把柳权意图谋反的事情禀告,也好让皇帝尽快下决策。
于是,萧玄彻写了一封秘奏,吩咐随从立即赶回上京转交给皇帝。
没想到没等密使出府,就被柳权的人赶上去杀死了,当时就把密信搜走了。
而萧玄彻这里竟然还不知情,直到柳权带着人把他的府邸全部围住了。随即,柳权气呼呼大步走了进来。
变故发生的突然,萧玄彻忙换了王服,手握皇帝钦赐的九龙弯月刀,正色站在院中。
“柳节度,无故包围本王府邸,意欲何为?”
他凛然问了一句,气度不凡,大有皇家的威严气度。
柳权面沉如水,却将怀中的密信拿了出来,冷笑一声。
“本节度使正要问九殿下呢,本节度驻守幽州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但不知九殿下这封信可是要如何?谋逆乃是朝廷重罪,九殿下可有证据吗?”
被他这么一质问,萧玄彻竟无语。他手中确实没有证据。虽有萧玄哲留下的那封信,上面有四个字,但并不能证明什么。
“本节度使想九殿下应该无证据,那么为何要污蔑本节度使?想来是九殿下要自立为王,嫌柳某镇守幽州,手握重兵,所以要拿掉柳某这颗硬钉子不成?”
他竟然倒打一耙!
柳权直盯着萧玄彻的眼睛,咄咄逼人。
“既然九殿下猜忌柳某,不如柳某和九殿下打个赌怎样?”
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还有这种雅致。
“不知柳节度要赌什么?”
“九殿下这封密奏原封不动地送达上京。”
一时,萧玄彻还有些不明白他的用意。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多此一举?
“柳某呢,自然也要向皇帝表表忠心,将柳某的意思转达皇帝,九殿下意欲自立为王,两封奏折一起交到皇帝手上,九殿下说皇帝会信谁的呢?”
没等萧玄彻回答,柳权冷然一笑,又说道:“皇帝若信九殿下的,命九殿下拿下柳某的项上人头,柳某呢,自然无话可说,引颈待宰也就是了。”
骤然,萧玄彻意识到自己上套了。眼见得这就是一个陷阱,不过一切都为时已晚,再想跳了出来只怕不能了。
柳权脸色一沉,语气凌厉。
“若皇帝信了柳某的,那么柳某也不敢要九殿下的人头,只要九殿下立即离开幽州,永远不要再回来!”
毕竟萧玄彻可是皇帝的九皇子,头颅矜贵,也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
“很好,就这么着吧。”
萧玄彻语气平静,面色如常。
即使刀架在脖子上,他也不能输了气势!
柳权更不多废话,吩咐准备纸笔,就在萧玄彻面前笔走游蛇,很快也写下一封信。为了以示公平,柳权还把信给萧玄彻看了。两人都无争议后,柳权才吩咐侍卫,八百里加急把两份奏折送到上京。
事后,柳权竟然还以防卫九殿下府邸的理由,留下了二百兵士。
“等皇帝的旨意下来,柳某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在此期间,九殿下还是安生在这里休养才好。”
说得好听,不过是幽禁而已。从今天开始,萧玄彻不能踏出府邸半步。
见状,萧玄彻明知多说无益,拂袖转身进去了。
午时的时候,萧玄彻才听巡防的沈寻山说,蛮军二王子符文为了替弟弟符伦报仇,领军二十万,绕过幽州,正在分兵攻打凉州,肃州等北疆城池。
难怪柳权会如此笃信!
此时正是用兵之际,皇帝见奏折后,肯定会审时度势,绝不会在此时因猜忌就斩杀大将。
柳权久镇北疆,和蛮军多有交战,在北疆又很有威望,若此时杀了他,北疆十六州只怕不属于大萧了。
十有八九,皇帝会下达安抚的旨意,命柳权安心镇守,同心戮力,击退蛮军才是正事。
果然,几日后,皇帝的旨意就下来了,对柳权好一番安抚,之后命萧玄彻完全受柳权节制,当此危难之际,齐心协力,共击蛮军。
当面宣读完圣旨,柳权谢恩之后,转眼看着萧玄彻。
“九殿下可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他那咄咄逼人的神态完全嚣张到了极点,简直是孰可忍不可忍。
萧玄彻竟然毫不在意,语气如常,并没有丝毫的怨愤或不满。
“皇帝圣明,本王当然明白。”
柳权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很有些为难的样子。
“既然皇帝下了旨意,眼下正是用兵之际,本节度的意思呢,蛮军攻打凉州,急等援兵救援。九殿下呢,杀伐决断,应是首要人选。”
看来他是打发萧玄彻救援凉州了。
“为国效忠,本王义不容辞,自当效力。”
萧玄彻说得不卑不亢,从容坦然,大有王将的风度。
“九殿下果然英武!本节度这就派兵一千,请九殿下速速带兵救援。”
一时,别说萧玄彻了,就是柳权身后的众位将官都吃惊不小。
要知道这次蛮军符文带兵二十万,围困凉州,一千大萧兵士,抵抗二十万蛮军,这真的是援兵么?怎么有种送羊入虎口的感觉?
这不是救援,这是送死呢。当然,这也是柳权的意思,若萧玄彻一不小心马革裹尸了,正好除去一大隐患,就是上报朝廷,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或者柳权也意识到这有些意图太明显了,所以笑了笑,解释道:“本来也想多给九殿下一些兵马的,只是幽州重地,一旦发兵前去救援凉州,蛮军转过来攻打幽州,幽州一旦有失,罪莫大焉!”
果然是柳权,说得冠冕堂皇。
“柳节度的心思昭然若揭,本王当然明白。”
萧玄彻回答的淡淡然,丝毫没有恼怒的神色。
在府邸准备了行装,阿符好一阵抱怨。
“九殿下,您就不该接受他的受命,明摆着他就是让我们去送死呢。”
“既然如此,阿符你留下吧。”
萧玄彻沉思着说了一句。
阿符立即急了:“阿符绝不是怕死,跟着九殿下死一百回又如何?只是阿符替九殿下不值,这不是白白的牺牲吗?”
萧玄彻自然明白,若去了,胜算几乎没可能。可若不去呢,就是抗旨不遵,也是一个死!与其那样,不如拼一下,至少死得有些尊严。此时,只能进不能退!
明知此去胜算不大,所以萧玄彻决定凌晨即刻出发,这样至少不用告别薛绾。
若他真的不幸死于沙场,希望她一切安好。
不想一大早,正要出发时,不想却听得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九殿下,难道都不想告别一声吗?”
来人却是薛绾,只见她一身戎装,飒爽英姿。
萧玄彻猜到了她要做什么,由不得沉下脸。
“本王受命前去征战,绾公主这是要做什么?”
“国之存亡,匹夫有责。薛绾乃皇帝钦封的公主,岂有国家危难置之不理的道理?”
“可笑!绾公主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难不成我们大萧男人都死绝了吗,竟要一个女人出征?”
萧玄彻说话很不客气,完全是用一种侮辱的语气。
“大萧国男人自然没有死绝,只是当时射杀符伦的并不是男人,而是薛绾!”
薛绾不卑不亢,神态从容。
“如今,符文以此围困凉州,事由薛绾起,自然要有薛绾结束!薛绾绝不会坐视不理!”
她的语气果决,已经不再用绾公主的尊称。
随即,她一双黑眸转向身后大萧军,声音朗朗。
“薛绾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深知置之死地而后生,更有一种志气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人生在世,生于天地间,无非醉酒高歌,畅意江湖,为国尽忠,马革裹尸,何憾之有?”
她神色凛然,气势非凡,眸子中尽有一种决绝的豪情,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情。
“薛绾常想,生死如何?从生下来那一刻就是在走向死亡,一年也是死,一百年也是死,薛绾倒想知道,怎样的死才更有价值?”
“为国尽忠,向死而生!二十年后老子又是一条汉子!”
有人高喊一声!
于是,群情激昂,众将士引亢高歌。
壮哉大萧,神兵勇武!
立于天地,扬名五湖!
薛绾摘下腰间的将进酒,高高举起酒壶,一饮而尽,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将酒壶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只要是大萧的人,喝了这杯酒,我们势必杀尽蛮军!”
“干!”
一千兵士全都满饮了一杯酒,豪情万丈。
一时,城内所有的人都看呆了。
城民们自发地击鼓,高声喊喝。
“壮哉大萧,神兵勇武!立于天地,扬名五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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