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山野指着地上的麦芽糖,愤怒地叫道:“我早就发现了,林铁蛋、栓柱、赖皮和魏红兵在和林正军一起做麻糖,又到县城投机倒把!”
闻言,林秉德看了一眼魏山虎,暗暗咬牙。
好啊!
魏山虎可真有你的!
你们这是想连我孙子一窝端了,没准还想找点把我弄下台,你早点上位!
“怪不得林正军花钱买了魏家生芽的麦子!”
“原本以为他吃亏呢,谁知道赚了大便宜,这比买小麦,省下一半的钱!”
魏家人闻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林正军,你也太鸡贼了,连我家都算计起来了!”大明白贺凤英恍然大悟,气得银牙暗咬。
她一向便宜占尽,自视聪明,但这次却被林正军吃干抹净了,简直毁了自己一世英名啊!
“还有这些……”
魏山野从兜里掏出一把钞票,激动地挥舞着:“这些都是林正军他们投机倒把获得的赃款,我缴获的!”
“还缴获?!法盲!你就是个法盲!”
见此,林正军差点没笑出来,高声道:“按照法律法规,机倒把案件主要由于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审查处理,情节严重和重大的投机倒把案件需要侦察的,才会交由公安机关办理。”
“就算我卖麦芽糖被认定为投机倒把,那也该是工商局和公安机关的事儿!”
“你有线索,就应该去这两个部门举报!”
“但谁给你的权利到我们家撬门开锁,还打人抢钱!你当你是国家机关吗?笑死人了!”
见林正军侃侃而谈,毫无惧色,魏山虎突然心里有点犯嘀咕。
不对劲,有点不对劲啊……
以常理来说,林正军这么清楚政策,怎么可能会去投机倒把?
不对,这家伙有文化,在投机倒把之前,一定先仔细了解了相关的政策规定,谋定而后动!
“作为大队的治保积极分子,我察觉到林正军投机倒把,当然要控制证据,万一你跑路了呢!”魏山野扯着嗓子叫道。
“不瞒你说,这次你搞错了。”
林正军笑道:“我没去黑市投机倒把,而是把麦芽糖卖给县供销总社了,我这不仅是合法经营的家庭副业,还解决了供销总社糖类紧缺的老大难问题,县供销总社的领导还打算给我颁发奖励呢!”
闻听此言,在场的魏家人都满脸嘲讽地笑了起来。
“三工分这也太能吹了!”
“还卖给县供销总社了,那可是大衙门,门槛高得很,可不是你一个二流子能混进去的!”
“还供销总社的领导给你发奖,你真能吹啊!”
“可不咋的,大队的母牛都让他吹怀孕了!”
“人家供销总社的门朝哪儿开的,你三工分知道吗?”魏山豹更是高声怪叫。
人群顿时一阵哄堂大笑。
乡下信息闭塞,这年头又限制人口流动,有的社员甚至一辈子都去过县城。
在他们眼里,大队长就是了不起的大干部了,公社干部就是天大的领导了,县供销总社的领导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大人物,神圣而遥远。
而林正军不过是一个人憎狗嫌的二流子,竟然说和供销总社做买卖,人家领导还要给他颁奖,这不是开玩笑吗?
……
“清早起来去拾粪,回来不见俺的女人,东院找那我西院找,南边找罢我西边寻……”
河湾村村口,大队长魏明选躲在小树林深处,美不滋滋地抽着旱烟,哼着地方戏《李豁子结婚》。
林红英到挖沟渠的地方喊人的时候,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磨磨蹭蹭地跟在队伍后面,到林正军家院子门口听了几耳朵,立刻就返身就来到小树林躲清净。
林正军投机倒把这事儿,一边牵涉到魏家,一边牵扯到林铁蛋。
他要站在魏家这边,林秉德不高兴;
他要站在林正军这边也不成,他毕竟是魏家人,一帮亲戚爷们恐怕要指着鼻子骂他。
他不想参合这件麻烦事!
“小轿车!来大干部?不会是来我们大队的吧?”
一锅烟丝还没抽完,魏明选却猛地揉了揉眼。
因为他看到一辆上海牌小轿车从县道拐下来,在河堤上一路疾驰。
这年月,小轿车可是稀罕物。
放眼淮边县,只有县领导和强势单位的头脑有汽车坐。
至于公社领导,你想屁吃,有个自行车骑拖拉机坐就算不错了!
“天老爷,大干部要来我们大队了!”
当看到小轿车拐下河堤,向河湾大队驶来时,魏明选连忙怀着激动的心情跑到路边等待。
嘎吱!
小轿车一个急刹停下。
车窗摇下,公社主任徐治功笑道:“明选,你怎么在这里站着呢!”
“我没事,我溜达。哦不,我看看挖沟渠的情况!”
魏明选看了后座三位城里人打扮的两男一女,笑着问:“徐主任,这几位是……”
“哦,这是供销总社的于春丽主任,这位是民政局的叶副局长!”
徐治功道:“我们是来找林正军的,他家住哪里?你带个路!”
我的娘啊,林正军投机倒把,都惊动县里了,这不完蛋啊!
魏明选心惊肉跳!
“好啊,好啊,你们跟着我走就行!”
魏明选连忙撇清关系:“是不是林正军犯了啥事儿了,这小子一向不老实,偷鸡摸狗,我批评教育他不是一次两次了,没想到……”
“什么林正军犯事儿,什么偷鸡摸狗,你瞎说什么呢!”
徐治功眉头大皱:“林正军在县城见义勇为,救了人,民政局打算给他发奖。另外他还积极发展家庭副业,解决了县里糖类紧缺问题,县供销总社也要给他发奖!”
县里要给林正军发奖,还双奖临门!
魏明选搞不懂,但大受震撼!
可魏山虎正要整治林正军呢,魏明选急得一跺脚,一溜烟朝着林正军家跑去,高声道:“快快快,跟我来,魏山虎说林正军投机倒把,要把他抓起来!”
“什么?魏山虎这个混球给我犯什么混呢!快!快跟上!”徐治功闻言,火冒三丈,勃然变色。
……
“到底是不是投机倒把,不是你林正军说了算的!”
魏山虎叉着腰,高声叫道:“基干民兵们听我号令,把林正军给我捆起来,扭送到县公安局!”
这时,一声气势十足的断喝传来:“都给我住手,我看谁敢胡来!”
众人齐齐回头。
只见院门口停下一辆小轿车,四个干部打扮的男女下了车,快步走来。
“小轿车?稀罕呢,咱们大队多久没来过小轿车了!”
“什么大干部啊!”
社员们脸上露出敬畏之色,顿时变得局促不安起来,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徐主任!”
魏山虎慌忙迎上去,掏出牡丹香烟,谄媚笑着:“徐主任,什么风把您给吹过来了!”
“魏山虎!”
徐治功指着魏山虎的鼻子骂道:“我不来,还不知道你这土匪作派呢!”
“欺压良善,颠倒黑白,打击社员林正军合法合规的家庭副业生产,肆意破坏农村经济繁荣的大好形势,这是你的一贯作风吗?你这个治保主任兼副大队长,是怎么当的!”
“啊?您不知道,林正军他,他投机打包赚了很多钱!”
魏山虎在河湾大队堪称一霸,但在徐主任跟前,却是如挨训的三孙子一般。
“投机倒把?你凭什么说他投机倒把!”徐治功怒形于色地喝道。
“徐主任,您别急,我有证据啊!”
魏山虎被喷了一脸吐沫星子,吓得脸色煞白,可怜巴巴地道:“林正给女朋友买裙子买皮鞋,给自己买的确良帆布鞋,还一天三顿吃饺子吃红糖鸡蛋,最近还竟然还买了一辆凤凰牌自行车,比大队的公车都好呢。”
“不投机倒把,他怎么可能赚这么多钱,他这不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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