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赵志军挂上电话后, 顾立春拨打了葛珲留下的电话,接电话的是个女同志,听说他要找葛珲, 让他二十分钟再打来。
顾立春先付了这次的电话费, 准备出去溜达一圈, 回来再打。他沿着马路一边散步一边沉思。
二十分钟以后,顾立春进邮局再次拨打电话。
电话是葛伯接的, 他一接起电话就说道:“立春,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都挺好吧?”
顾立春说一切都好, 他又问葛伯身边有其他人吗?葛伯压低声音说道:“这会儿下班的人还很少, 一会儿人该多了,没事, 你说。”
顾立春看看四周, 他这边人来人往的, 说话不太方便,他换了一种说话方式:“葛伯, 我找到了我爸了, 他人就在东云市, 在第五监狱旁边,他病得很重, 里面的人已经同意他出来看病。我工作忙, 不方便出面,只能麻烦你和葛珲, 你们要是不方便, 就让我妈来接人。”
葛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你说什么?你找到你爸了?还能把他接出来?立春,你没骗我吧?”
顾立春苦笑道:“葛伯,我能拿这事开玩笑吗?”
葛伯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他低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终于找到人了。”
待情绪平复下来,葛伯连忙问道:“小珲一会儿就该回来了,我们俩看看能不能买到今晚的火车票,越快越好,赶紧把人接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打完电话,天也黑了。顾立春从邮局出来时,正好看到姑姑和珠珠在外面等他。
“立春哥哥。”珠珠欢呼着向他扑过来。
杨珠珠拽着顾立春的胳膊,小嘴叭叭问个不停。
“哥,你怎么才来看我啊?你是来接我的吗?可是我还没放暑假怎么办?小雨还好吗?明华呢?他们是不是都很想我?”
这问题多的让人不知道先回答哪一个好。
顾红玉走过来无奈地说道:“这孩子也不知道随谁,话多,一天到晚,嘴就没歇过。”
顾立春笑道:“小孩子活泼一点才好,小满和立夏他们也是这样。”
杨珠珠一手牵着顾立春,一手牵着顾红玉,在两人中间蹦蹦跳跳地走着。
顾立春跟姑姑说着一些家里的情况:“大家都挺好的,二奶奶的身体越来越健康了,还长胖了。她在我们那儿可受欢迎了,那些家属们都喜欢找她,做个酱菜下个酱豆都来找她把关,还交了几个朋友。”
顾红玉十分满意,感慨道:“幸亏有你们帮忙看着她,要不然,她一个人在村里,出点什么事,我倒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顾立春说:“现在不是我们帮二奶奶,是她帮我们。我妈和赵叔都有工作要忙,家里由她看着,就没有了后顾之忧。”
顾红玉又问田三红的情况,顾立春说:“我妈的身体也挺好,吃得饱睡得香。”
顾红玉大致一算,说道:“今年七月就该生了吧?赶的时候不太好,天热。”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农场里植被多,附近水域宽广,夏天倒也不算太热。
他们回到家里,杨爱国正围着围裙做饭,桌上已经摆上了三道菜,顾立春一看,这菜全是用豆豉和辣椒酱炒的,他到底有多爱这两样东西?
吃饭时,杨爱国用期待的眼神看着顾立春:“立春,你觉得这菜味道咋样?”
顾立春昧着良心夸道:“味道真好,香辣入味,口齿留香。”
顾红玉显然不信,她又尝了一口,说道:“这香辣也是因为辣酱的关系,怪不得他喜欢用豆豉和辣酱,能掩饰他的厨艺水平不足。”
杨爱国:“……”
顾立春连忙说:“姑姑,姑父的饭菜确实做得不错,你做为家里的领导,要多鼓励员工,这样他们才能充分调动他们的积极性。”
要想让人多干活,就要多鼓励,不能一味打击。
顾红玉也很聪明,立即心领神会,当下就改了口风:“爱国,你这菜做得其实还行,我就是怕你骄傲才故意这么说的,你要再接再厉。”
杨爱国半信半疑:“真的?”
顾红玉一脸真诚:“真的,我这人说话直,一旦夸人那就是真心的。”
这次杨爱国信了。
吃饭时,杨爱国又说起自己拿错肉酱的事,说起来还是一脸肉疼。
顾红玉说道:“不过是一瓶肉酱,你要大方点。我送出去的东西比你还多呢,连青菜都送出一小半。”
她不安慰还好,一说杨爱国就更肉疼了。
顾红玉一说起送出去的东西,话匣子打开了就关不上:“立春,你不知道,我们单位的同事一听说你来市里,比我还激动。这些人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还有人问我买苹果,这人都不动脑子吗?现在是苹果的季节吗?买不到苹果就问我买鸭蛋鹅蛋,这可是你辛苦送我的,我怎么可能卖掉?”
顾立春说道:“我们农场跟你们供销社有供货啊?鸭蛋有卖的吧?”
顾红玉面露无奈:“那可是供销社,职工买东西也是有限额的,哪能随便买?”
顾立春说道:“我们今年养殖了一万多只鸭子,鸭蛋可以敞开了供应,姑,你抽时间再给你们主任说说。”
顾红玉一脸惊喜:“真的?那太好了。”
顾立春说着,想起自己书包里还有很多照片呢,便拿出来给他们一家三口看。
照片既有五场的养殖场和猪场,还有他们的全家福,顾红玉要了一张全家福,珠珠要了张小满立夏他们的合影,杨爱国则要了一张试验田的照片。
饭吃完,照片刮分完,杨爱国又把顾立春叫到书房聊工作的事。
次日清晨,顾立春醒来发现家里只剩下自己,大人上班,孩子上学。桌上有油条和豆浆还有一串钥匙。
顾立春吃完早饭,收拾停当,拿着钥匙出门。
他先去了火车站,在东州到东云市的火车站台等了一会儿,不见葛伯父子。
他想了想,决定去第五监狱附近探探情况。第五监狱在东云市的郊区,那儿想必十分荒凉,顾立春便提前准备了一些熟食,两件自己的衣服。
市里没有直达第一五监狱的公交车。顾立春倒了两趟公交车,再步行一个多小时才到目的地。
这么一折腾下来,等到他到达目的时已经是中午了。
顾立春正在东张西望时,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顾立春扭头一看,不禁吓了一跳。这人满脸灰尘,面目全非,只有一口白牙最显眼。
“怎么?没认出来?我是葛珲啊。”
顾立春惊讶道:“你怎么成了这模样了?扒煤车来的?”
葛珲“嘁”了一声:“什么扒煤车?我是坐煤车来的。”
顾立春笑道:“对对,是坐煤车。葛伯也来了?”
葛珲说:“来了,不让来就跟我急。”
顾立春想了一下说道:“走,叫上葛伯,我先带你们去找间旅社,你洗个澡,换身衣裳,咱们吃完午饭,下午再去接人。”
葛珲慢悠悠地说道:“还下午再接人?我告诉你,我们早上就去把人接出来了。”
“你们的动作可真快,他们俩人呢?”
葛珲想想早上的情景,心中的喜悦都不由得打了个折扣。不过,他想起
孟安城的嘱咐,忙收敛起不该有的情绪,语气轻松地说道:“我跟你说,你爸跟我爸可不一样,他这人很讲究,他说他第一次见你,得把自己收拾干净。这不,一出来就让我爸给他间招待所,说等收拾妥当再见你。”
顾立春笑道:“这也正常,那咱们去招待所找他们。”
葛珲不客气地问道:“你没有带吃的?饿死我了。”
顾立春赶紧打开包袱,拿出两个包子一个咸鸡蛋递给葛珲,葛珲狼吞虎咽地吃起来。
顾立春问:“我爸的身体状况如何?”
葛珲语气一顿,随即又说道:“三叔说他就是表面看着吓人,其实里面都是好的。”
顾立春心中叹息一声,那就是很不好。
他们步行了半个多小时,到达红阳招待所。招待所很破,里面的服务员态度也极冷淡。两人也懒得计较,葛珲报上房间号,两人径直进去。
葛珲敲了两下门,等了一会儿,葛伯才来开门。葛伯已经收拾干净了,一看到顾立春便激动地说道:“立春你可来了,快进来,人在屋里。”
顾立春冲葛伯笑着点头,慢慢走进来。
房间很小,光线昏暗,里面摆着两张单人床。孟安城就躺在靠窗的那张床上。
他这会儿睡着了。
顾立春打量着他,他的身体状况比刚来五场的孟安京还差,头发半白,面色黄中带青,面庞浮肿得看不出本来的长相,额角、脖子上有几道伤痕。
顾立春难以用言语形容此时的心情,沉重、心疼、愤怒……都有。
可能是察觉到了顾立春的注视,孟安城缓缓睁了双眼。四目相对,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孟安城扯扯嘴角,尽量露出一个不那么吓人的笑容,他的声音沙哑暗沉:“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爸孟安城。十六年前,你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也向你这么介绍过,那时你只想着吃奶,懒得理我。”
他这话一出,葛伯和葛珲不由得笑了,笑着笑着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顾立春呆了一会儿,也说道:“我现在的名字叫顾立春,十六年前没理你,确实是我不礼貌。”
孟安城由衷地笑了,顾立春也跟着他笑。两人的陌生感就这么奇怪地消失了。
父子相见跟母子相见的情景不同,孟安城的情绪比较克制,内敛,顾立春更是如此。
两人破冰以后,顾立春便开始忙碌起来,他先是下去叫了饭菜上来,招待所的饭菜味道跟服务员的态度一样差。但附近只有他们一家,顾立春也只能捏着鼻子买了三盘素饺子两碗面条。
葛伯父子俩吃饺子,顾立春照顾着孟安城吃面。
孟安城一脸满足地吃着面条:“这面味道真好。”
顾立春说道:“跟我做得差远了,我做面条是一绝,从小就会,因为它简单又有营养,花样还多。有机会我做给你吃。”
孟安城一边吃面一边说道:“你也会做饭?我也会。我们三兄弟中,我的手艺最好,你大伯最差。”
顾立春笑道:“念群的厨艺不错,在我们五场是数得着的。”
两人谈笑风生,对美食如数家珍。
葛伯父子俩一时有些懵,他们面面相觑,这种情况按照书里和电影里演的,不应该是心情激动、抱头痛哭吗?为什么会是这种情景?
孟安城很快就吃完自己的那一碗面,顾立春只吃了半碗,就把面碗往旁边一推,孟安城坦然地说道:“不要浪费粮食,把面给我。”
顾立春把面碗端到他面前,问道:“不够我再要一碗?”
孟安城摇头:“够了,就是看不得你浪费。”
大家吃完饭,葛伯和葛珲过来收拾碗筷送下楼去,两人说要出门消会食,溜个弯,知趣地把空间留给父子二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从7月开始,每天更新时间改成晚上7点。这个月应该能完结,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