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听见老皇帝只是让她写信,江浸月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昨晚白子昂已经给她分析过了目前情形,李宗煜抗旨不遵,虽然只是前线探子回来的消息,但老皇帝也完全有理由发作,派人上前线去提李宗煜的人头。
对于白子昂或者白子荔,老皇帝或许还会顾忌着这是皇孙皇孙女,但是江浸月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个能牵制住李宗煜的普通妇人,老皇帝让她生,她就能生,老皇帝让她死,她活不过今日,更何况割个手指耳朵的去威胁威胁李宗煜。
被白子昂这几乎是暴露自己的补救,老皇帝总算是没有了那个想法。
“还不快上来?”
老皇帝声音一沉。
江浸月连滚带爬的上了老皇帝面前的高台。
纸和笔已经备好,老皇帝也没打算让江浸月坐下,况且他就算让江浸月坐,江浸月也真的不敢去碰那龙椅。
“你的字迹,小十二不会认不出来吧?”
老皇帝眯了眯眼睛,李宗煜在京城内一直散着自己惧内的谣言,这时候若是被老皇帝发现是假的,那就是罪加一等了。
江浸月连忙点头,巍巍颤颤的提起了笔。
“回父皇的话...儿媳因为生产之时受过病痛,手上落了病根,所以...字迹稍丑。”
老皇帝皱起了眉头,就听见江浸月又上赶着跟了一句:“但是王爷还是能认出儿媳字迹的。”
“嗯。”
老皇帝的眉头这才舒展了一些,看着江浸月说道:“无需多言,你只需告诉他,如今你在宫内。”
江浸月垂着头,睫毛动了动,而后下了笔。
“王爷,妾身与孩子俱在宫内,还请王爷速速出兵。”
江浸月用惯自制的笔,压根就没怎么用过毛笔,这会是一定不能暴露自己独特的用笔手法,所以写出来的字比平日的还要丑。
老皇帝看着那一行歪七扭八的字,很是入不得眼睛。
不过看着江浸月的样子,应该也是吓的不轻,这种小门小户里出来的女子,能直面圣怒,不吓的痛哭流涕瘫软在地已经算是镇定的了,能写出字来已经强求了。
江浸月恭恭敬敬的搁下了笔,看起来怯弱又紧张。
老皇帝爱色,上下打量了一眼江浸月。
平日里未曾注意看过,如今脸就在眼前,倒确实是个美人,可惜了这一张脸,配上这种软糯上不得台面的性格,就注定李宗煜绊倒在这种美色裙底,做不成大事情。
老皇帝这么一想,心里倒舒坦了一些,这瞬间的犹豫,倒是不知道下手拿江浸月身上什么东西,对远在前线的李宗煜起震慑效果了。
江浸月垂手站在老皇帝的面前,要说刚刚是假装的怯弱惶恐,这会是真的有些紧张了。
老皇帝这目光,分明是在打量什么东西最有分量。
“啪嗒”一声,一根玉簪瞬间落到了案台上。
江浸月早起连脸都没来得及洗,更别提去挽起头发了,如今发包散落,玉簪落下,也是情有可原。
“父皇恕罪,儿媳失仪,儿媳该死。”
江浸月连忙就跪伏在地上,跟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
老皇帝没理江浸月,若有所思的盯着落到案台上的那根玉簪。
江浸月微微抬起头,面色犯难,小声的说道:“父皇见笑了,这跟玉簪跟随儿媳多年,成色是差了些。”
“哦?”
老皇帝似是而非的挑了挑眉头,那一双苍老的眼睛如同鹰隼。
江浸月立马垂下眼睛,顿了好一会才小声说道:“这是王爷幼时所赠,妾身一直贴身带着。”
老皇帝立马掀起眼帘,看向了下面跪伏的江浸月。
瞌睡了送枕头?
是巧合?还是眼前这人在装?
江浸月抿了抿嘴唇,双手捧起,对着老皇帝小心翼翼的说道:“还请父皇恕罪,将玉簪,还给儿媳。”
哼,愚笨的东西!
老皇帝面色一冷,玉簪清脆一声响,应声而碎。
江浸月立马抬头,心痛的看着老皇帝手里的玉簪,又千万小心的模样,不敢抬头看老皇帝的神色!
“你应该感谢这根玉簪,不然此刻断的,就是你的手指。”
“父皇...”
江浸月惊恐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看起来真的吓到了。
老皇帝摆了摆手。
“行了,你带着子昂回武德殿去吧。”
“...是。”
江浸月拎着裙摆,想要站起来,结果假意一个脚滑,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痛的脸色一白。
“父...父皇。”
吓的声音都打颤,畏畏缩缩的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这苦肉计,下本了!
老皇帝这不满足的样子,很明显是在考虑,到底要不要让江浸月这么轻飘飘的回去,江浸月只得自己动手,要是真的让老皇帝自己想起来动手了,哪里就是摔一下的程度?
“来人!”
老皇帝见江浸月被吓到脚软站都站不起来模样,反而是放心了一些,提声叫了一句。
立马两个小太监进了殿内,垂手站在一旁等候。
“把王妃和王长子,带回武德殿,没朕允许,不得出殿!”
老皇帝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盯着玉簪和信件,没再抬头看江浸月。
江浸月被两个小太监,几乎是半抬着出了养心殿。
一直到了武德殿,小太监退了出去,白子昂抱着汤婆子,跟在后面进了门。
屋外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但是阴的厉害,昨夜的大风似乎是要带来阴雨。
这天,再下起雨来,怕是要更冷了。
江浸月坐到了床榻上,让薛妈妈去拿药。
白子昂走到了江浸月的面前,定定的看着江浸月的膝盖,小小的眉头皱的厉害,很是不高兴。
江浸月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关系。
宫内人生地不熟,薛妈妈又被限制了人身自由,好不容易才要来了药油。
一撩裤脚,膝盖被摔的地方,已经凝成了一大块青紫。
白子昂放下了汤婆子,固执的从薛妈妈手里接过了药油,肉呼呼的小手还带着温度,一点点的揉进江浸月的膝盖上。
江浸月早就知道白子昂机灵早慧,但最怕的就是他变的深沉阴郁。
早慧的孩子,往往也会性格往另一个方向塑造靠拢,不知怎么了,江浸月就忽然想到了离源。
“子昂...”
她想开口劝一劝。
白子昂眼睛都没抬,对着江浸月的膝盖吹了吹,顿了好一会才说道,“娘亲,你放心吧,爹爹回来会收拾他的。”
这种多疑乖戾暴躁又残忍的君王,注定了在这个位置坐不长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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