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善他们能跑出来,得益于朱小倩和朱红枚两位暗器高手对清兵的猎杀。
耿精忠贼喊捉贼都做得出来,怎么可能会漏掉后墙不包围,他是不想吃相太难看,可不是手软。
马家庄里的人,耿精忠一个都不想放过,杀人灭口谁不会啊,还可以扣上个反贼帽子,理由正当得很。
耿精忠当然知道南少林的事是谁干的,他是吃了哑巴亏,被临死的南少林拖进了坑里。
现在南少林灭寺了,想要债都找不着人,这口气总得找个地方出。
洪熙官的祸水东引很成功,耿精忠把私底下的手脚算到了康熙头上,既然小皇帝偷偷摸摸地把手伸进来了,就别怪他抽刀斩断。
康熙现在又不能明着逼他造反,耿精忠就跌倒连伸腰找了个垫背的,老子不舒坦,小皇帝也陪着吧。
所以耿精忠出动围庄的人的一点都不少,都是他手下的精锐,除了武功高近战猛的老兵,还有弓手。
跟着耿精忠的士卒都是百战老兵,从辽东一路打到最南端,这些老兵能活下来不仅因为运气好,手里都有绝活,尤其是弓兵。
射出来的箭都能很好地留着提前量,打活动靶最是拿手。
可他们碰上了两个刀枪不入的人。
朱红枚和朱小倩打头从后院冲了出来,弓兵也放箭了,可近在咫尺的箭矢打在两人身上都被弹开了。
再加上这两人跑得贼快,能追上的箭矢也不多,量少又没法穿透,一下子就失了时机,等两人跑起来再补射就来不及了。
这就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画面,团成簇的箭矢缀在两人身后,像是狐狸的大尾巴,荡啊荡的,不断敲打在屋顶的瓦片上,发出嘀哩嗒啦的声响。
而且这两人也不是光吃打,她们一人分一边,飘在屋顶上放风筝,手里的飞针像雨点一样射向下面的兵丁。
箭和针交织成了雨幕,在夜色中淅沥,还不断地带走亡魂,令人胆丧。
为了给清廷甩锅,朱红枚连一贯用得熟手的铜钱镖都舍了,与朱小倩一起玩起了飞针。
还真应了那句小人与女子难养也,用针的女人心眼也跟针尖一般小,惹着她们扎你没商量。
八臂罗汉算猛了,可朱氏双罗煞更狠,仗着轻身功法好速度快,她们在屋顶演了一出鬼魅轻烟。
从这间房到那间房,一点瓦面荡过,闲庭信步一般,连声响都没有。
隔着一条街的两路屋舍也翻飞而跃,不像是越空,反而有了些跑酷的意味。
又因为女子身形婀娜的缘故,显得特别的灵逸,功夫片吊威亚都弄不出这样的效果来,不卡帧,行云流水。
云龙百变和金刚不坏体在天地会之内只要想学都可以积功来换,都成了公共技能。
决定用得好不好的是悟性和真气够不够足,这两点当然没有办法难住朱小倩。
朱小倩也再不是没有真气的泥菩萨,她现在的身法就快化成了虚影,当得起千手观音的名号。
可她们手里的飞针却实实在在碰不得,沾上就是个死。
这种快速突击的打法给耿精忠的部队来了个一波流,等反应过来弓手追上去时,车尾灯都见不着了。
兵丁被拉走了,马大善他们乘了这个小间隙冲进后街的民宅里。
到了这里对于天地会的人来说就是蛟龙入海,很多都是他们的产业,上楼梯、跳窗户、过花墙,三转两转就没了影。
马大善还有些意外,街坊们都去了哪?到处空悠悠,他们的屋舍里竟然连个人都见不着。
不过以马大善的马大哈劲也不会计较那么多,他现在既庆幸逃出生天,又开始有余暇为丢失药材和家产肉痛。
马大善的家财除了庄子就是田地,都是坐地的不动产,带不走,为数不多的现钱又给了红豆。
对了,红豆姑娘,等跑了出去一定要装得可怜些,唤起红豆姑娘的同情心,女子心软,自己跟超兴痛哭一场,没准就能将红豆姑娘骗到手。
她手上有三万两银票,没了田产积蓄,有这三万两马大善觉得自己还能东山再起,重振虎威。
想到这些马大善的力气又回来了,肥硕的身躯跑起来就跟企鹅一样灵便快捷。
八臂罗汉的脚步却越来越沉重,朱红枚和朱小倩跑得快,还有金刚不坏体,八臂罗汉可没有。
他冲出了马家庄,在大街上却遇到了弓兵攒射。
任是他左扑右闪,在两边的墙壁上反复横跳,却躲不过瓢泼箭雨。
几枚十几枚的箭矢还能抵挡,一部分可以用飞镖磕飞,实在不行还可以钻空隙,当这个数量乘以十时,空间都被填满了,中箭受伤就在所难免。
三轮箭雨过后,冲到了街口的八臂罗汉再也走不动了,他的身前背后插满了箭支,被射成了刺猬。
八臂罗汉仰天倒下,眼里的余光犹不肯熄,他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只能到阴间去问一问地藏王菩萨。
兔死狐悲,八臂罗汉的惨状被躲着远处阴影里的法王和冯锡范看在眼里,他们的头皮在发麻,浑身泛寒。
法王好几次都想一挥手带着身后的六合盾阵与耿精忠的部队做过一场。
要是没有八臂罗汉,现在受箭的就是他,那天八臂罗汉殿后等于换出了法王的一条命。
可他也只能隐忍,现在冲出去不但没有办法为八臂罗汉报仇,连他自己也会搭进去,还会误了皇上的大事,唉,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此时两里外的大戏台上,八仙贺喜的戏目正演到了高潮,锣鼓琴笛,吹拉弹唱,好不热闹,引得台下围观者叫好连连,声可震天。
一喜一悲,衬合的如此熨贴,也不知是天意使然还是人心作祟。
耿精忠的目的达到了,药材到手,也将清廷打痛了。
从南少林回来的部下向他急禀,打死的是清廷的一品待卫八臂罗汉,是围剿南少林的首领,够本。
跑了的那些,想来是康熙手下的武林高手,拦不住,南少林那样的阵仗都输了,在耿精忠这跑掉也正常。
还是见好就收,真把这些亡命之徒激怒耿精忠也没好果子吃,大还丹还没弄出来,不宜太过。
耿精忠的麾下收队了,连地上的尸体和打斗的痕迹都收拾了一干二净。
马大善府上正好备了大量的推车,用在这上刚刚好,拉出去找个乱葬岗一丢,齐活。
马家庄又安静了下来,静得能吓死人。
那边在大戏台后等着上台的六小却没法平心静气,灵猴献寿是压轴曲目,眼看就要开锣了,可正主马大善却迟迟不见现身。
倒是从马家庄出来又转了一圈的朱红枚和朱小倩安慰他们,让他们好好演,别着急,也许等他们上了台,马大善就来了。
这两的演技也够,脱了夜行衣换上了盛装,脸不红气不喘,就跟没事一般。
大戏台这里的两三千观众就是最好的幕布,能把一切遮盖过去。
等一下散场,再让马大善混在戏班里撤出泉州城,那一切就完美了。
泉州并没有宵禁,戏班要离城赶场也说得过去,就是一帮赚辛苦钱的打工人,也没有油水可捞。
至于通缉马大善,一来反应没那么块,二来也费事,真这么弄,万一错把康熙手下的武林高手堵住了,又是一场恶战,耿精忠觉得划不来。
他贪图的是马大善手里的钱财,现在药材田产财货都到手了,要是手下问耿精忠如何处理马大善,估计耿精忠会问一句:“马大善是谁?”
马超兴也打算不认这个爹了,好心好意帮他祝寿,戏都排好了,结果人都不见,演给空气看,真气人。
多好的戏啊,台下的观众从开演到退场笑个不停,一刻钟的戏目,掌声喝彩声愣是从头响到尾,就连花毛也出色发挥,个个都说跟马大善没睡够带着黑眼圈的样子一毛一样。
戏演完了,之后帮花毛脱戏服时,这胖子还想耍赖皮,被心情抑郁的马超兴踢了屁股。
花毛当然不爽,张嘴吼了两嗓子,眼巴巴地看着方大洪,希望骑手能帮它出头,可方大洪却硬是没吭一声,只是不断地向花毛使眼色,气得花毛背过身去,哼,没眼看。
等马超兴走开后,方大洪才递了颗竹笋给花毛,求安慰:“你也别怪超兴,他爹今天没给面子,我们一腔心血全白费了,师娘说这叫喂了狗。”
一小人一小毛背靠着背坐在戏台下,别提多凄凉了。
六小都没撤,朱红枚说带着他们跟着戏班子出城,所以他们散场后就在这等着了。
托平时教育的福,这些孩子也没当少爷,而是去帮忙收拾东西,戏班的叔叔阿姨们也挺辛苦,虽然付了钱,可还是得尊重。
方大洪没摊上活计是因为他要负责看管花毛,等于变相地偷了懒。
不过也不轻省,花毛生气了,等一下估计就会惹出一堆麻烦来。
麻烦已经在城外等着了,法王想着八臂罗汉死了,该为他收个尸,便领着盾手和冯锡范出了城,缀在抛尸的兵丁身后,等着清兵撤回城才好行动。
而戏班子以及朱红枚一行人也随后迤逦而来。
三拨人马撞上了,藏在路边林子里的法王眼睛能冒出火,那六个小孩如此显眼,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耿精忠的手下过去后,法王也不赶着去收尸了,而是追在戏班子一行人身后,他要让那几个小孩陪葬。
朱红枚他们有没有料到追兵呢?有。
刚脱开城墙的视线不久,一身白袍背负着巨阙剑的陈近南就站在了路边的村坊顶上。
然后朱红枚和朱小倩也脱离了行列回身,三人站成了品字形,等着法王和他的六合盾阵。
朱红枚的听力辣么强,怎么可能听不到后面追踪的脚步声,她也只是在选定战场。
这里就不错,在一个小村的村场边,比较宽阔,不怕打坏花花草草盆盆罐罐,对面也有树林,打完了正适合处理尸体。
法王看到前面三人时急了,给那几个小孩溜了就不美了。
于是他轻啸一声,三十六个盾兵马上擎起了六合盾,排成一排向着三人围过去。
法王则向他身后的两个喇嘛招了招手,他想突过去找六小,却又停住了脚步。
那六个留着一撮毛的小娃娃又手挽着手回来了,还特有范,在领头的那个小娃的指挥下,一二一地迈着螃蟹步。
等等,还有一个体形更大毛绒绒的家伙,那步子,霸气啊,大掌敲击在地下都嘭嘭震。
以至于前头戏班子那里都感觉到了,忙加快脚步。
板车上铁笼子里的马大善也纠心呐,万一打输了被追上哪还有幸理,他只能在笼子里团团转。
但他又不敢出声,因为戏班子的人并不知道这只“花毛”它是个人。
对了,马大善此时套个了假的毛皮套子,被关在了铁笼里,出城时为了掩人耳目,他扮成了花毛。
朱红枚对于六小再一次不听话是生气的,她冷声传音:“打完这一仗再找你们算账。”
但她对六小的战力很有信心,给分了工:“盾阵归我们,剩下的你们搞定。”
洪文定带头,连着五小齐声应“是”,几个小子也有一肚子气正没处撤,他们颤抖的小身板不是害怕,而是愤怒与激动。
今天他们要给天地会铁血少年团正名扬威。
陈近南是主打,他悠然下令:“你们送我过去。”
然后他便一振背后的剑匣,巨阙剑出鞘了,冷然无声,暗色的剑身在夜色下连形影都看不见,却带着陈近南从牌坊上直刺而下。
离着法王他们还有十几丈远呢,难道飞过去?
不用担心,朱红枚和朱小倩轮流射出铜钱镖,垫在陈近南的脚底下,他就凭着这股劲,脚踏“金”光大道,人剑合一,锋芒直刺。
那些盾手此时也六人一组,拼成了六个盾球,向着他们压来,看见这一幕,脚步都吓得明显地停滞了一下,如此像仙人一般的敌手,怎么打?
陈近南就没打算下地,朱红枚知道这个六合盾阵是怎么运行的,也早就商量好了战法,不给他们围起来的机会,就飘在空中打。
利用巨阙剑的剑芒和锋利,从上而下,把那些钢盾全斩了。
她和朱小倩既负责给陈近南垫步,也偷空发暗器,那些盾手别想转身,也别想跃起,只要他们手里的盾牌没挡住身形,两个暗器手就可以收割他们。
还想跟电影里一样利用陈近南踏在盾牌上的时机躲在盾牌后面递冷刀子?别说门了,连缝都不能有。
也就两息的功夫,陈近南到了盾阵的上头,巨阙剑在他手中突然华光一闪,那是激起了覆盖整个剑身的寒芒。
刚刚看不到形影的巨阙剑,此时才开了锋,露出獠牙,将欲饮血。
又宽又长的剑锋,从一个小六合盾阵上头划过,那幽幽冷电般的剑芒一下子将这个盾球切开了。
一连串的咔嚓声,一丛电火花,那是巨阙拖过盾面激起的声光电色,一如利锯破金,耀目刺耳。
不但切开,下压的气劲还把下面的盾手向着两边挤开,然后呃啊声传来,是盾手踉跄时露出了身形,被双罗煞抓住了机会,送进了六道轮回。
本来以为今天的戏码已经够精采了,没想到临到最后再一次被推上了高潮。
空中有凌虚踏步的破阵剑舞,地面上也有美仑美奂的千手观音,朱红枚跟朱小倩比起了美,她们的双手真就快出了虚影,好像多长出了四支手臂。
铜钱镖太多了,她们得不断地从腰间的袋子里掏,然后同时另一边手甩出,当速度快到极致,就像是结成了观音手印,不断地伸展收缩,盈盈有韵。
而陈近南就在她们营造出来的铜钱雨中闪转腾挪,挥出一道又一道的剑芒,切在钢盾上,打出一蓬又一蓬的火花。
如此之美好的舞台效果,六小本应该站在一旁欢欣喝彩,没把小手拍红了都不算。
可讨厌的三个喇嘛却破坏了他们的兴致,不但美如画的演出看不着,还得结阵打架,太郁闷太憋屈,没说的,揍丫。
那个手挽手的三叠人无影脚又来了,法王可是见识过的,他大喝一声:“三合。”
两个喇嘛就附到了法王背后,不够六个人,弄不成六合阵,弱是弱了点,但对付几个小孩也足够了。
朱红枚在法王“开火车”时也看出了不对劲,她冷喝一声“小心”。
这一下就让陈近南紧张了,几个小子都是他的得意门生啊,就朝着上马武能兴邦、下马文可定国的方向去培养的,费了陈近南不知道多少心血。
两鬓上的白发,有许多就是在这几个娃娃身上操心出来的,现在他们遇上了险,等于要了陈近南半条老命。
他一咬牙一发狠,也不求打得漂亮了,得从重从快,好脱身去营救学生们。
陈近南不再飘逸,而是运起了气劲猛然冲踏两步,将身形翻转车盘起来,让自己变成了一个风火轮,在空中旋转着向盾阵切去。
风火轮外缘是随着陈近南疾速甩旋的剑芒,真就如一把盘锯,泛着寒光滚滚直前。
摧破敌阵在此一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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