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铁手就是个人精,怎么会不知道朱红枚这种小女儿心态。
上次初见面产生了误会那是严晶心从现实带了情绪进来,在梦境里呆几天也散了。
而且当时何铁手也是抱着兴师问罪的念头前来,位置没摆正所以大意了。
只要倾心结交,两下子就能让朱红枚信了她的邪,旬日之后,这俩都好得像姐妹一样。
何铁手的毒药虫蛇法门很对朱红枚的胃口,都是专业人士,能聊到一块去,还能一起做做实验什么的。
另外关于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这个话题朱红枚跟何铁手也有共通的理解,那更是有许多体己话可以悄悄说。
反而是夏青青和袁承志的孩子没到这边来,也不是不来往,洪熙官送了许多从中原运来的事物过去,夏青青和袁家人都很喜欢,可夏青青就是不愿意迈出这几步。
洪熙官分析是不是因为朱红枚让夏青青发酵了肚里的酸水,所以放不下架子。
至于袁承志的孩子,那就不是孩子,袁承志最小的孙子都比洪文定年纪大。
而且不管是袁承志的儿子女儿还是孙子外孙,都跟袁承志一个模板,老实巴交的乖孩子,自然就没有那么外向,不管跟洪熙官还是跟洪文定都玩不到一块。
让性情偏温和的他们跟洪文定结交,洪熙官还怕哪天洪文定欺负了人家,那多不好意思。
自家的孩子有多野洪熙官心里有数,还是让洪文定当他的山大王吧,他也不缺玩伴。
倒是当爹的现在有了伴,老伙伴。
袁承志的出现帮洪熙官铺实了武功的入门基础,让洪熙官能系统性地补上对武学的理解。
虽然洪熙官自身的底子打得也挺好,但魏溯难并不能直接在洪熙官身上获得这种体验。
毕竟没有经历,哪怕是从洪熙官的记忆里读来的,但身临其境的说法可不仅仅指记忆。
思维和肌肉记忆不是一回事,再真实的虚拟体验也无法替代那一刻的真实感。
也是有了梦境的经历魏溯难才有这样的感受,让他明白记忆和思维不能划等号。
这对他以后的研究会产生很大的启发,人的记忆到底应该如何定义,仅仅是数据逻辑的表达,还是里面有更深层次的东西?
梦境外的事情应该放在梦境外,梦境里的时间也一样值得珍惜,有了袁承志开办的补习班,拉下的功课该圆满填上。
如此系统地重温武学的修炼过程,对于魏溯难来说还是头一遭,再加上袁承志提供的一对一教习,那更是周到详尽。
袁承志本人就是个乖孩子,从小就是一招一式稳扎稳打地积累上来的,由他来跟洪熙官交流武学,当然也是这样的模式。
有好处,每一个武功的细节都会被拆开来,一点一滴的磨透它。
对于洪熙官来说,理解武学的原理并不难,他缺失的是理解武学的过程,没有经历真正的铁杵磨成针,还是显得浮光掠影了些。
这也是严晶心在武功上一直比魏溯难高那么一点点的缘故,严晶心有打小积累的基础在,每接受一种新的武学理念,她只需要在基础上进行体悟就行了。
魏溯难没有这个过程,一些细微处就缺失了,有些空中楼阁的味道,也不是用不出来,是总差了那么点意思。
同样的满天花雨乾坤一掷,严晶心和她代入的角色用起来精准度就高过魏溯难的载体。
袁承志从木桑道人处赢来了功夫,经过了数十年的修习,他能告诉洪熙官,暗器的手法中以气御器时就会有一个均衡分配的问题。
将气劲均匀地分配成几股十数股甚至几十股,又没有精准的量器怎么办?将感觉练出来。
就像是切猪肉,为什么有的屠夫一刀下去能精准到钱,有的屠夫却差了半斤,就看有没有经历过不倦练习的过程。
通过对比每一刀的差别,在千刀万刀之后手感和眼力就出来了。
袁承志也是这么教洪熙官的,千变万劫的气劲法也不是很复杂,但要练出千变万劫的暗器手法,就得日以继夜手不释子。
下棋吧,当捞一把棋子上来就知道有几颗的手感出来时,照着真气的运法打出准头就有了,毫厘不差。
据说此道的最高境界是挂一把头发丝,能精确地知道有几根。
洪熙官在袁承志的说法上进行了一点小总结:“就是把直觉练出来,直觉是在不同感知的基础上对比出来的,记忆我们每个人都有,但数量繁多的记忆,经过训练能直接反应出来就是直觉。”
袁承志还破天荒地八卦了一把:“别看木桑道长是个臭棋蒌子,但他狂热的喜爱棋艺,这种性情让他对千变万劫的手法始终保持在一个很高的境界之上,我年轻时也不理解,后来我的暗器手法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也体会到了,现在我也像木桑道长一样成了棋嗜。”
当时洪熙官是绝望的,他仿佛看到他头发花白时到处找人下棋还被嫌弃的样子。
即便如此,洪熙官也决定以后对武功要拿出这份热忱来,嫌弃就嫌弃吧,精于武诚于道,没有疯魔的心态成不了活。
现在这两位忘年交也快疯了,每天都绕着营地乱窜,跑得太快弄得披头散发,跟疯子没什么区别。
留着长发呢,迎风招展飘飘欲仙,就是仔细一看一老一壮两爷们,没来由扭曲了画风。
想让朱红枚也加入进来的,人家不干,悄没声地跟何铁手找没人的地方练去了。
轻功跟暗器的道理是如出一辙的,或者说武学都是如此,都是体术,都需要身体力行。
为什么田伯光和云中鹤的轻功好,有瘾加逃命。
套到青翼蝠王韦一笑身上也是如此,段誉更是练啥都不灵,唯独凌波微步从无止息,道理是一样的,精诚。
目的先不管,专注程度决定了下限。
郭靖能将降龙十八掌练得返璞归真由外而内,就是因为他可以不知疲倦地练习一招,直至将这一招的入微神髓都了然于心。
武学的所有肌肉记忆变成了本能,那么它的潜力都会被全部激发出来。
又或者反过来理解,是形成了肌肉记忆之后让武学可以延伸出去,与身体形成共鸣,激发了武者的身体潜能。
在接触到神形百变前,洪熙官是怎么都不相信有一种步法不用真气也能达到轻功的效能,但现在他信了。
还是身体的直觉反应,任何武功,不管是运用气劲外放还是调用身体的劲力,都会对外界环境产生影响。
就如同我们打一拳能带动空气流动激起拳风一样。
这样的影响如果能被身体快速感知,甚至不经过思维直接触发神经反应,那么它就是一种调用了直觉的体术。
神行百变就是这样的体术。
虽然袁承志教的神行百变并不像九难那样做出改良能够脱离真气独自使用,但洪熙官知道这一点,他也印证了这一点。
武强再强再厉害,都会有动态的,或者会被视觉捕捉,或者会被听觉、触觉感应,总之不可能与环境无涉。
神行百变就是练习这种从环境中捕捉动态的直觉。
并不是使用者轻功更强或者内力更高,而是神行百变的使用者更依赖于直觉来动作,抓住了对手的反应时间差,就避了过去。
它就像是独孤九剑能找出剑招的破绽一样,能找出空间的缝隙,并进行提前的预判。
当使用神行百变之人可以预判对手的预判时,就躲开了对手的攻击。
这套步法的练习既容易也难,容易在于它并不需要去记忆什么八卦方位,难点在于它必须将直觉激发出来,需要一定的天赋。
人的神经反应是有时间的,有人快有人慢,此外还有脱离于已知科学范筹的第六感。
如果能把这种直觉与身体反应嫁接到一起,它就成了神行百变的终极状态。
幸运的是,洪熙官很容易就找到了这种状态。
下好跟严晶心孜孜以求的人体潜能相对应,只不过是将危急时刻不经过思维得出反应的能力常态化而已。
得益于洪熙官体内雄浑的真气和金刚不坏体造就的灵敏肌肤,洪熙官很快就感受到了这种若有若无的身体反应。
再加上虎豹雷音和金刚不坏体塑成的钢筋铁骨和柔韧性,洪熙官的神行百变比袁承志用得还好,简直就是滑不留手。
他还跟洪文定他们试了试老鹰抓小鸡,六个孩子五小毛,愣是围实了他还被他突了围。
因为外界的任何异动,洪熙官都可以通过身体直觉地反应出来。
也许是看,也许是闻,也许是听,又或者乾坤点穴**那样的气劲探测网,还有金刚不坏体那样的皮肤感觉,甚至微量的热能,少许的振动。
总之,就是把人的知觉结联成一个在自己大脑里的信息触发机制,就像把所有的外部感知都结合在一起,形成一张互动的网。
而这张网的末稍连接着他的身体,每一块骨骼、每一寸肌肤,每一种状况下应该是什么反应都一一体验,并将模式固定下来。
甚至练到深处,一些从未体验过的反应也会自动地从脑子里冒出来,并且不经过思考就直接调动了身体。
魏溯难能理解它,人脑就是一个混沌机制,它能在千条万绪中找出直接的答案。
这是人工智能想实现却达不到的境界,梦境本身就是这样的一个载体。
它能将人潜意识里看似无关的信息结联起来,并形成一个相应的立体的映像还原。
现在锻炼一下再复刻这样的机制,在墨玉梦境的帮忙下门槛自然就降低了许多。
洪熙官的进境因此出乎袁承志的预料,朱红枚也一样。
哪怕何铁手的神行百变练得还不如袁承志,朱红枚却青出于蓝了,与洪熙官不相上下。
何等的武学天才!袁承志干脆将华山派密传以外的所有功夫都倾囊相授,以武之名不留遗憾。
轻功除了神行百变还有攀云乘龙,后者腿也不屈就能全身拔起窜到树梢,翻个筋斗又能无声无息地落回原处。
这个洪熙官一眼就看穿了原理,就是气劲的法门,将人身当作一个二踢脚,像发射火箭一下推出去。
不过也有窍门,气劲没那么大的推力,如果真像发射火箭那样玩,筋皮力竭也办不到。
肯定利用空气动力学,得在身周制造一个空气囊,像枪管射击一样来发射。
回来时也一样,做一个空气囊来制造阻力,减弱速度和冲量。
如此就能将人像炮弹一样弹向空中,又能像飞船回收着陆一般落地。
魏溯难的物理可不差,他很容易就从攀云乘龙身法里找到了气劲使用的脉络,并实现了出来。
他可比木桑道长更厉害,身法用起来更省力,跃得更高落下更潇洒,谁让他懂空气动力学呢,能掐会算呀。
到后来洪熙官更是将神行百变和攀云乘龙身法结合了起来,又糅杂了草上飞的真气法门,直接升级出云龙九变来。
还管是竖着跳,还是横着跑,亦或闪转腾挪,都可以实现嘛,把原理找出来就行,让两种不同动作衔接得圆转无滞就完事了。
这一招朱红枚可没那么快,以致于洪熙官满天乱飞四处乱窜时洪文定都流口水了,爹又香了,小短腿追得快极了,小嫩手也张开了,不断地喊着:“爹,也带我飞一下呀!”
儿子的要求要满足,五小子的眼神那么馋,作为师父也得一视同仁,洪熙官连个三天啥事都不用干了,就是带着小子们飞就够了。
能飞上天了,看得就远了,袁承志帮洪熙官打开了武学的眼界。
其实武学都是相通的,利用直觉来使用轻功,那利用直觉来创造的剑法是什么?独孤九剑不是这么来的么。
看的学的剑法多了,自然就对剑法的架构了如指掌,反正横竖就是那些个动作,外在的反应也不会脱出藩篱,独孤九剑也是人创出来的。
只不过创造剑法的人发前人之未阐,综合了剑术的特点并在其上有了新的应用。
可惜的是洪熙官现在了解的剑法还太少,不然他应该不需要念想独孤九剑了,自己创一套出来不香么。
由轻功到剑法,那内功呢?
这个稍稍难些,因为内功涉及人体这个容器,有承载的极限,也受内部结构的影响,其中左右运行的因素过多,上限也比较低,因为人体过于脆弱。
但不同的内功不外乎就是在前人的基础上加深对人体的研究,试验出新的内劲回路或者源泉。
这个试验需要小心翼翼地尝试,期间还有可能碰上事故让进展停滞。
这就是内功长期以来进展缓慢的原因,同时它还受外部环境条件的影响,比如清代后期随着空气的改变造成无法练气等。
但这个思维方向没有问题,只需要不断地对功法进行积累比对,开拓新路子是迟早的事情。
混元功袁承志不能教,洪熙官也无所谓,不看秘籍不传口决而已,他只需要拉上袁承志不断地练推手就行了。
推个手而已,就当动动手脚做做十段锦,有什么难的?
十段锦就是个内化外功,这不是教了吗?顶多就是由单人变成两人协同而已。
袁承志不知道,洪熙官就是这么从密宗把大手印和真言法给偷出来的,真人君子太方,就这么着了道。
推手时肯定得调用气劲,一次不行多搞几次,试得多了,真气运行的蛛丝马迹就出来了。
劲从何处发,力向哪方延,总有路径吧。
发劲时的身体反应,也总能用乾坤点穴大道那样的法门探个几分,再加上刚刚上手的直觉感应法,原样倒推内功做不到,但了解个七八分没问题。
那就够了,每一样内功都有其突出的特点,并不需要知道它的每一个细节,只需要把它最有用的部分挖出来就行。
半年之后,袁承志发现已经没有什么可教的了,好像每一样洪熙官都能很快掌握,使得还比自己都溜。
幸好袁承志是长者,又有君子之风,不然他就得郁闷到吐血。
现在袁承志只有欣慰,因为他终于将欠下朱砂痣、白月光的情债给还了,还得如此顺当,心意圆融,无漏了。
他倒是轻省了,洪熙官亏大了,因为朱红枚坚持认为洪熙官故意藏了私。
为什么洪熙官能将轻功用得那么顺当,她却总是差点意思呢?
洪熙官也觉得不对路,那些动力学原理,即便是朱红枚掌握得没有自己那么通透,但他已经解释得很详细了呀。
以朱红枚的智商,绝对不应该出现飞起到一半就摔下来的情况,这是什么情况?
朱红枚可不管什么情况,总之就是洪熙官的错,娘亲没有办法带洪文定飞的问题,它就是爹爹的责任。
肯定就是洪熙官没有尽心尽力地教,甚至有可能是洪熙官为了独霸带儿子飞的特权,故意瞒下了要决。
洪文定在老爹怀里爽快地乘风滑翔时都不忘小手四处乱摸,娘亲说了,爹藏了私房钱,得帮娘亲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