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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褴褛从头越(1 / 1)

三大一小顺利地脱了身,白眉果然没有了动静,也没有任何人跟踪五枚。

洪熙官留了个心眼,没有回前面在泉州租住的寓所,而是另外找了个地方落脚,还在泉州城里晃悠了两圈。

以洪熙官此时的功夫,如果发现不了跟踪就说明真的没有尾巴,哪怕清廷有比他厉害的高手也不会用来盯梢,只会直接上。

安全了,可以动身前往高溪庙,洪熙官还是主张先往西再南,兜个圈子从闽粤赣交界的山区转出漳州地界,再乘船顺漳江而下前往云霄。

如此就可以保证脱出清廷的视线,也给苗显以后走盐探路。

盐路的首选当然是穿过闽北大山取道江西然后走水路溯江而上到达四川。

除了内陆缺盐,洪熙官还掂记着江口沉银呢,做什么基业都没有挖宝快,有了充足的财力还可以反过来推进各项布置。

可沉银也不好挖,得打听清楚当地的情形,并把一支“挖宝大军”给练出来,这件事有排搞,需要做的准备太多。

现在就是迈出的第一步:探路。

钻山过林路不好走,再加上洪熙官为了避人耳目,这一次几人就打扮成了千里投亲的寻常百姓,可没有高头大马车轿相籍。

七天后,当几人走山大山时,已经变成了衣衫褴褛的模样,没条件洗澡,衣服在走山路时被勾破了缝了再缝,不用装扮就成了乞丐。

只有小豆丁洪文定无所谓,他相当于逛了几天自然版的动植物园。

红艳艳黄澄澄白扑扑的山花,酸甜清香的野果,五彩斑澜的蝴蝶和可以逗弄的蛐蛐,舍不得松开眼神。

对了,还有刚刚放归后朝着他依依不舍道别的“大猫”,这几日都一起玩出了感情。

都是苗显的锅,练了金刚不坏体的苗显皮糙肉厚,抓住了只金钱豹三下两下打服了,再加上洪熙官猎来的野味,金钱豹乖乖顶替苗显成了洪文定的坐骑。

若不是洪熙官和五枚精通点穴**,还真不放心小肉肉跟一头成年金钱豹混一块。

每一次当洪文定捂着“大猫”的大嘴呵呵直乐的时候,洪熙官心里都犯嘀咕。

“大猫”嗷嗷直叫唤到底是开心还是生气?

张开的大嘴到底是像猫咪一样逗弄小主人玩乐还是张口欲噬?

万一要是咬实了,自己的速度够不够快,能不能及时地击中“大猫”要穴?

其实苗显心里也嘀咕,公主身骄肉贵也就罢了,洪熙官一个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对野外也半懂不通。

要不是苗显,几人不定什么时候才能走出来呢。

倒不是不认路,说起找方向洪熙官可以苗显强多了,什么看日头测斜影观星察月就不说了,看流水看苔藓绿植也能辨方向,新鲜。

可一说到吃用和对周边动态的把握,特别是对飞禽走兽的观察,洪熙官也瞎。

再厉害,书上也不教辩认动植物不是,就算有插图,可跟实物还是有差距的,还有听声辩位闻气识踪,这些就算是老师教也不行,没有实地野外考察的经验,都入不了脑。

这就导致了洪熙官看起来显得菜嫩了。

每次苗显给洪文定摘野果抓爬虫玩,洪熙官总是一惊一乍的,跌份。

顿顿吃肉,人也受不了,可苗显找来的野菜洪熙官左看右看看个没完,需要小心成这样吗?

连累着五枚也跟着受罪,两三日不得洗澡了,正浑身发痒呢,明明一汪清泉,可洪熙官硬要用肉块来试,结果钓起来十几条山蚂蟥。

别说洗澡了,能当场不吐都算五枚厉害。

常流水的山溪也不行,不是蛇就是黑鱼什么的,哪那么多讲究。

出门在外碰到点虫蛇算什么,运劲一震不就脱出去了嘛,现在好了,熬着吧,全身都嗖了。

熬到出了山,总算是解脱了,苗显发誓,以后绝对不跟女人一起出行,自讨没趣。

他的誓言发早了,苗显还不知道前面有什么等着他。

出了山,租一条小艇放船直下很容易,在平和县小船摆满了码头。

漳江现在称云霄溪,不长,也就百余里。

其实福建所有的江河都被称为溪,见惯了大海的福建人看到江河都是小沟渠。

溪流水疾,一天的功夫就到了下游入海口,云霄镇就在这里,当五枚踩实了云霄地面时,真是恍如隔世,地狱天堂。

到了云霄就好办了,一打听那队云游至此的尼姑,就可以找到高溪庙。

咏春会的师太们早就到了,她们打着寻觅善土制造佛器重光三宝的名义前来,已经在当地站稳了脚根,连窑口都买好了。

对外就宣扬云霄这里的观音土最具佛性,能制造出蕴含佛光的宝器。

这年头的人们最信这个,也不可能每一个信众都能时时去寺庙进香,请一尊瓷制的佛像或观音,是佛教徒的人生大事。

因此咏春会的师太们寻找有灵性的土质进行佛像制造就是名正言顺的行为,还属于善举。

而且咏春会的师太们出手也算大方,又不跟当地人产生利益冲突,只会带来源源不断的好处,云霄的百姓们也不会对她们有恶感。

当地的官府虽然有所闻,可咏春会的师太们也依例前往衙门落了案登记了度牒,还有佛仪奉上。

云霄本就在山区,山高皇帝远,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此时还管得很宽的漳浦县衙也懒得去关心山旮旯里的几个尼姑。

他们眼下正头疼呢,云霄有一半地方属于清海迁民的范围,清廷因为几年前郑成功曾在通过云霄溪登陆攻击漳浦县,决定将划定的沿海区域内的民众全部内迁安置。

政令下了,可实际执行起来却又难上加上,上峰一句话,下面跑断腿,既没钱也没人,就漳浦现这几杆枪,干个屁啊,走完地界都快一年了。

咏春会的到来实际上为漳浦县解决了一些老大难,开窑需要劳力会给工钱,那些不知如何安置的民众有了去处和收入也不闹事。

如果是和尚县衙还怕,几个尼姑,要说造反他们也不信,女流之辈能做得了甚事?

之前五枚拜托至善搞了几个跟南少林没关系的度牒现在派上了用场,除了自己人,就再也没人知道高溪庙跟南少林的关系。

于是咏春会行事就十分便利了,有张皮披着,都见不着内里。

她们落脚后就按五枚的吩咐寻找高溪庙,结果还真存在,不过是一个小到跟麻雀五脏差不多的山庙,里面早就没了庙祝,荒废日久。

咏春会的师太们很轻易就把高溪庙给占下了,开始广聘人手大兴土木,洪熙官他们到时已经清理出了一块空地,有十数亩方圆。

提喜法师这会还没出生呢,洪熙官和五枚又占了个先,这一回洪门就名副其实真的姓洪了。

到了云霄,洪熙官他们的身份又变了,成了祖传手艺的制瓷匠人。

反正新的骨瓷窑口也不会像传统窑口一样的工艺,洪熙官和五枚打算炼焦烧窑,摈弃木碳和生煤块,这样可以提升窑内温度,能控制好质量。

福建一地,煤铁矿资源很丰富,有名的龙岩煤矿离着云霄也不算远,其实以洪熙官所需的用量,就在本地找都不缺。

从工艺流程的角度来说,洪熙官和五枚成了手艺人还真的没人能看破,

一到云霄,他们就开始勘探土质,组织搭建窑口和烧焦炉,还把自来水给解决了,用的竹筒,从山上直接引水。

再不给五枚洗个舒服澡,估计洪熙官会被追斩的,一对铮亮的蝴蝶刀,闪出寒光,是人都怕。

五枚也不会再以师太的身份见人,而是变成了制瓷窑头洪大官人的妻子朱红枚,她只会暗中控制高溪庙,有了一层遮掩反而更方便行事。

只有苗显不方便,他一到了云霄就被塞过来一老一小两女的。

老的是实在老,还特逗,跟苗显有一拼,小的虽小,也一样的古灵精怪,总之都不是善茬。

这就要了苗显的命,让他在朱红枚面前是叫苦连天。

没法子,公主给他塞了两个祖宗,还是特别自来熟的那种,浑不把苗显当外人,指手划脚地动动嘴皮子,就让苗显跑断腿,用手走路了都。

朱红枚也是让他们互相之间适应适应,还特别跟朱小倩和红豆耳提面命了一番,如无意外,苗显以后就是红豆的未婚夫婿了。

豆蔻少女情怀初开,心里想着大英雄呢,怎么着也得像姨父那样的,苗显这样的五短三粗矮挫子,红豆当然会有些抵触。

于是她便借机“考察考察”苗显,理直气壮得很。

朱小倩倒是很欢喜,她看着觉得苗显人不错,而且不让她当师太朱小倩一万个乐意。

只是红豆作妖,以朱小倩的性格当然也乐得凑个热闹,自己的女婿以后也得为自己养老送终不是,还真得认真考察,发现问题及时教育纠正。

红豆的性子就是典型的遗传,两母女把苗显闹得是鸡飞狗跳,别说纠正了,脸都歪了。

万般无法奈之下,苗显只能找到洪熙官求援:“驸马爷,你就发发慈悲,可怜可怜小师叔我吧。”

洪熙官正忙着呢,跟陈近南约定的日子就快到了,他得把一套骨瓷试制出来,哪有空管苗显、红豆这些狗屁倒灶的事。

可不管又不行,苗显的金刚不坏体没练到大成,缠人功夫倒是登峰造极了,不给出主意就不走,不处理掉他还真是阻手阻脚。

看着苗显那张生无可恋的绝望脸,洪熙官的脑海里面猛地就跳出了个画面,顺口就描述了出来:“小师叔,少林功夫跟野外生存结合在一起很有搞头哦。”

苗显没听明白,继续诉苦:“驸马爷,红豆一天到晚给我整了那么多麻烦事,你这跟我说少林功夫野外生存,它们不粘夹呀!”

洪熙官朝他摇了摇手指,一脸的失望:“取而代之、转移注意力懂不懂,让她们的心神转到一个让你没那么难受的事情上面来,这不就解决问题了吗?总好过你现在被动地疲于应付。”

苗显一听小眼睛就瞪大了:“怎么说?能不能具体一点?”

洪熙官啧啧嘴:“还怎么具体,这不是现成的嘛,过来时你不是帮文定捉了只大猫了嘛,你这样,把我懂的和你懂的野外生存经验编成一个手册,总结如何利用功夫在野外生存,绝对有搞头,这件事不是很有趣味么?红豆那样的小姑娘最喜欢这等事,搞这个她就不会为难你了。”

苗显如获至宝,掉头就跑,连洪熙官想吩咐些注意事项都没机会。

洪熙官也没有意料到,他的这个嗖主意放出了几头洪水猛兽,过不了多久,苗显和红豆就为洪文定捉了只四川花熊回来,云霄一地变成了野兽乐园。

不提苗显他们开始搞野外训练,洪熙官这边紧赶慢赶,终于还是在陈近南来到之前烧出了一套骨瓷。

比不上杭州城弄的那么精良,但已经可以让人看到希望,作为一个后世的PPT党,洪熙官总算是长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套骨瓷,再当着陈近南的面做出一套来,那么海贸就打开了,也算是古代版的一套PPT路演上市闯天下。

可以开门迎客了,不过在此之前,还得把红花亭搭好。

时节刚刚好是桃李纷芳的时候,深山里的气候偏冷,花开得慢了些,正好大量的桃李吐蕾争艳,。

红花亭却还是没有,那就把它搭建起来。

来不及弄出水泥了,就用木材吧,常换常新,只是尽量将洪熙官嘴里的红花缤纷,众贤群集的样子还原出来就好。

红花亭建好的第二天,陈近南便于烂漫翠红间来了。

不难找,现在到了云霄,只要说高溪庙,当地人都有口皆碑。

高溪庙给当地人带来了生活的希望,而僧侣本身就代表着慈善,在动荡连绵的岁月里,云霄人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这种心灵的慰籍了。

这也是洪熙官刻意要营造出来的氛围,久而久之,云霄就会跟高溪庙连成一体,这才是根据地鱼水情该有的样。

陈近南还未到寺中就体会到了这一点,也让他对此行有了不一样的期待。

没让他失望,看着红花亭外迎出来的数人,陈近南也感受到了与台湾不一样的朝气,是蒸蒸向上的。

同样蒸蒸向上的还有冒着清香的“黄观音”,洪熙官伸手作请,陈近南客随主便,浅嘬一口,回味无穷:“好茶,清气扑鼻,茶香悠远,是极品。”

陈近南本就是个知书达礼的雅人,洪熙官以产自云霄的冻顶野茶相待,正是搔中了痒处。

也别小看这些冻顶野茶,后世著名的台湾冻顶乌龙就出于它们。

乌龙茶,便产自云霄的乌龙山脉,而不是附会的武夷山。

云霄是漳州文化的发源地,而漳州是闽南文化的发端,同个文化圈的台湾当然有着一样的品味。

云霄的乌龙野茶,直到后世,在开发前也只是用来做“茶味精”为武夷岩茶提香,可见其茶香之馥。

一开始,洪熙官还想用茶叶做做文章,但奈何茶叶产业发展太慢,产量也受限,而且远洋海贸掣肘颇多,怕潮怕坏,远不如骨瓷来得本小利厚,所以洪熙官也只能割爱了。

品过了一盏迎客茶,陈近南精神为之一振,洪熙官知道是时候进入正题了,他一上来就拿出了杀手锏。

当那尊观音像放到桌上时,陈近南还以为是一尊玉制的观音像,直到他用手触摸,凑近了仔细观瞧,才明白这是一尊瓷像。

既然是瓷像,那就意味着可以大量生产,陈近南眼放光芒,看向洪熙官。

后者知道这事成了,洪熙官悠然点头:“是祖传的手艺,此物以陈军师看来可否广发海外,作为抗清之财源?”

陈近南没有答,而是反问:“有多少?”

洪熙官露出苦笑:“暂时只有这么一尊,陈军师在云霄多呆此时日,我当着陈军师的面亲手烧制一些出来,没有办法,诸般草创筚路蓝缕,让陈军师见笑了。”

陈近南却不以为忤:“无妨,只要掌握了技术和材质,我等得起,它足可撑起一支无敌之师。”

整天呆在台湾勾心斗角陈近南活得也累,先是一盏清茶,然后是一尊举世无匹的观音,最后是实情相告,陈近南心中感念满满。

这才是一心抗清该有的样子,君子之行,独挽天倾。

本来陈近南还以为南少林以亡国皇室的名义硬剃自己的头,没想到对方却另辟蹊径,使得他耳目一新。

与这样的人合作,陈近南的信心被提了起来。

还有,朱红枚这时才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木闸子,轻轻地放在了陈近南面前。

打开一看,是几颗药香四溢的眼大乌黑丸子。

“久闻陈军师武功困顿瓶颈已久,却不得寸进,这里有数颗云霄土生药材制成的九转大还丹,丹方经过了改良,摈除了昂贵之物,小妹试了一下,效果尚可,请陈师军代为鉴验。”

这哪里是品鉴,这是红果果的收卖。

可这套对陈近南来说却很有效,明谋,以国士待之,以国士报否?

洪熙官伸出了手:“我们合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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