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个武侠梦
还是讲点别的吧,洪熙官果断开启了注意力转移大法,将南少林的危机跟至善道了个一去九进一。
至善听了个十足,口吐阿弥陀佛:“我佛慈悲,寺中僧众依然未能放下杂念,贪喷痴不绝则尘根难消,然佛徒诚挚,如何能以未有之事区隔之,实在有违大开方便之门的真意。”
中译中,至善的意思是投靠清廷出卖少林寺不对,但别人的刀还没砍过来,怎么能因为一个可能就把阖院僧众排除在外呢?
是不是有点迂腐,但至善从佛法的角度认为人性非恶也有道理,不应该像防贼一样防着寺中僧尼。
五枚和洪熙官的再造少林方案在第一关就被卡住了,分分钟胎死腹中。
洪熙官可不是从前那个一腔纯诚的武夫,他可不愿在鸡生蛋还是蛋生鸡的逻辑圈里绕。
谁又真能消得空无?至善也有南少林这个执念吧。
总之得设法搞定至善,不然谈来谈去都是无用功。
于是洪熙官摆出老实本分的样子开始忽悠:“师父,弟子于佛法一道无甚心得,却知道地藏王菩萨的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非大毅力大功德不成宏愿,众生实苦,沉沦地狱而无法自拔。”
至善听得洪熙官的泛泛之论,脸上现出慈色,这个弟子进益颇大,可惜不承衣钵,只是俗家武力金刚。
没等至善回神,洪熙官的转折就来了:“就连菩萨也将清空地狱视为涅槃之举,可见很难达到,不然就遍地菩萨到处佛陀了。”
这话也没错,至善也只能“善哉善哉”了。
但洪熙官还有后招:“修持明心见性,就是因为众生暗诲欺心,才须佛法指引,这个过程很长,是谓无量劫,在此之前心狱难以超脱,大部分众生心杂念丛生亦是必然,佛徒也是众生,不能免俗。”
诶呀,洪熙官还真将至善难住了,他对洪熙官的感常还停留在从前,认为这个俗家弟子是个一根筋的实诚人,现在弟子猛地抛出这番见解,至善还真不好接。
赞他对,洪熙官就会照此执行,斥他错,至善又没有解决的办法,佛理跟刀剑说不通。
没办法,至善只能搬出寒山拾得问对录:“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受不了至善的无能唠叨,再过几年别人都杀上来了,怎么看?躺平着看刀利不利?
那就直指核心:“师父,要么像北少林一样接受清廷的敕封,让五台山清凉寺派任住持,要么就得奋起反抗,再看多几年清廷根基日稳兵力越足,到时怎么看都是眼睁睁。”
至善祭起“铁面金刚脸皮神功”沉默不语,洪熙官也不知道再说什么。
就在这时,洪文定这个小乖乖又立功了,他看见老爹侃侃而谈不明觉厉,便窝在五枚怀里伸出了小手狂拍:“爹爹好厉害,棒棒。”
打雷了,快下雨了,心情却收拾不住,至善感觉五雷轰顶。
这个小娃叫洪熙官爹,然后嘴里唤五枚娘亲,这这这,辈份全乱了,是因为寺里的蒲团太旧了,还是积香厨的锅里混进了荦油?
洪熙官当真厉害,竟然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渡陈仓,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至善索性闭目凝神,先得把佛心稳住,不然心乱了佛法也乱了套。
南少林跟前明是纠缠在了一起,想斩都斩不断,当年抗倭南少林出了大力,前明的武将大多跟南少林有或多或少的牵连,后来抗清南少林的俗家弟子也是主力。
北少林可以换个主子投靠,南少林却有着鲜明的前明印记,想改换门庭完全不具备可行性。
今天更是又陪绑了一回,自己的弟子还跟五枚这个正宗的前明公主有了孩子,更是彻底将南少林绑上了战车。
看来是天意使然,也许是佛祖冥冥中指引,至善只能从心,长呼佛号。
“阿弥陀佛,罢了,五枚,就照着你的想法去做,需要寺中支持的地方师兄都会帮你周济齐全。”
老禅师也不再纠结于这个喊五枚娘亲的小肉肉到底是谁的种,大事要紧,既然南少林脱不出旋涡,那就得站在旋涡中心。
再建少林寺抗清一事,南少林必须掌控主导。
见至善被说服五枚还奖励了洪文定,在嫩嫩滑滑的小脸上啵了一口。
五枚的要求很简单:“方丈,只需要联络陈近南,具体的事宜我会跟他协商,最好不要经手第三个人,更不要有第四第五个人。”
自己还被嫌弃了,至善老禅师心里不得劲啊,得压下嗔念,南无阿弥陀佛。
洪熙官保得安抚便宜师父受伤的老迈心灵,他还得给不知躲在哪的对手多上点眼药。
“师父,请允许弟子在少林寺中物色合适的人选,弟子会亲自与他们接触说服,就不另行周知了,毕竟清廷到底在寺中策反了谁,又有哪些目标我们都不情楚,事不密则不成。”
好你个洪熙官,真是不当人子,撬走师姑不找你算账便罢了,还想挖少林的墙角。
连方丈都隔在外头,难不成老衲也是清廷的奸细?你才是奸细,你全家都是奸细,卧底少林偷了个底朝天。
可至善也说不出什么来,一旦下水湿了鞋就再也没法上岸,他也只能顺着五枚的心意行事。
唉,当年就不该贪图朝廷对南少林的助力,是自己犯了贪戒。
其实痴戒也犯了,总想着把南少林发展起来,能力压祖庭一头,这是南少林历代方丈主持的执念,至善也不能免俗。
贪嗔痴三戒皆悖,看来自己的修持还不够,至善不想说话,只跟洪熙官摆了摆手,随你便吧,老衲看不见听不到。
这就是默认洪熙官可以打着至善的名号便宜行事了。
洪熙官喜出望外,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他接下来要“策反”苗显。
别过至善,五枚也跟洪熙官说起了苗显,其实不用策反,苗显本来就唯五枚马首是瞻,一直是五枚的小尾巴。
为什么苗显比五枚还小却也被至善代师收徒认作师弟,皆拜五枚所赐。
苗显家是明朝的将门世家,出过三任山海关守将,没错,吴三桂的山海关总兵原来是苗显爷爷的职务。
按苗显的话来说就是:“要不是爷爷被调离山海关,哪能出吴三桂那样的大汉奸,估计现在山海关还被我家守得固若津汤。”
明末四处板荡,苗家这个忠心耿耿的武将世家自然被皇帝放在身边,京城事急,崇祯也派出了苗显的父亲护卫福王脱身。
崇祯自己无子嗣,朱由崧就是根正苗红的大明袭裔,当然要由最放心的人负责护卫。
就这样苗显成了五枚的跟班小弟,直到五枚进了南少林,也将苗显带了进来。
如此说服苗显更简单了,洪熙官拉着他去了后山,手底下见真章。
苗显也一肚子郁闷,这个比自己还大的师侄以前在寺中也跟他处不到一块,整天就是个闷葫芦,怎么这一次回寺就跟自己套近乎了呢?
所以他把话放在了前头:“说清楚,我可没钱,身无长物,你在师叔这打不到主意。”
洪熙官没套近乎,出了寺拐了个弯避开了旁人的视线,洪熙官就向苗显攻出了一掌。
看着渐渐变大的肉掌,苗显不但没有生气,还两眼放光。
苗显这个小师叔就是个武痴,整天想着把金刚不坏体补充完全,因为他的家传“绝学”是防守,守城守关当保镖。
走入武林苗显也希望能练就一身无法破防的武功,可洪熙官攻来这一掌搔中了苗显的痒处,好像无往不利啊。
是庖丁解牛手,立足于不败然后能找出对手的间隙来,正是苗显最喜欢的考验。
苗显话也不说一句就旋身一冲,以光光头迎上洪熙官的掌刀,铁头功,圆不溜湫刀枪不入的天灵盖撞过来,问你怕不怕?
头盖骨是人体全身最硬的部分,在没有完整的金刚不坏体功法前,苗显当然首选铁头功,把自己当成一颗炮弹一样砸向对手。
洪熙官可不怕,他变掌刀为握爪,一下子就摁住了苗显的脑袋,一招太极卸劲,化解了苗显的攻势。
同时一个倒撵猴,右手一引铁头错身,左手抓住苗显后心的僧衣就这么一抡,将之甩了出去,竟飞了两丈余。
洪熙官是用巧劲抛飞苗显,他在空中一个空翻,落地并不需要缓冲就站住了,也知道洪熙官并没有恶意。
就是跟自己试招,苗显摸了摸光光头,见猎心喜:“老师侄,有两下子啊,不过看着不像是寺中武功。”
虽然搭了话,可苗显的身形却并未停下,以缠丝手像一只泥鳅一样滑步过来,确实是应对太极劲的好办法。
而且他也不仅仅只是以缠丝手来束缚洪熙官,他的光头依然有威胁。
苗显长得矮墩墩,以缠丝手来抵住洪熙官的掌力,他的铁头正好可以撞进洪熙官的怀里。
方世玉的身高是遗传的,一饮一啄皆有定数,要不是苗显,方世玉就不会练习金刚不坏体,魏溯难进入梦境也就没有长高的困局,也无法发现虎豹雷音的功用,似乎一切都成了一个循环。
洪熙官可没空想这些有的没的,心口的位置可是一个命门所在,撞实了,不死也晕。
出乎苗显的预料,洪熙官不退不避,就正正地以胸口迎上了苗显的铁头。
收招已经来不及了,苗显的头顶撞实,发了“砰”的一声重响。
不是胸骨撞断的声音,像是撞在了一个沙袋上,一部分劲道被化走了,剩下的反弹了回来。
苗显明显地感觉到了从洪熙官身体里反弹回来的劲道,头皮一阵麻爽。
没有全力反弹,不然苗显这会估计已经晕乎乎了,好像是洪熙官故意的,既给苗显一个体验,又不致于弄伤他。
洪熙官虽然没有练成金刚不坏体,但洪文定要练功,泡过的汤药太昂贵也不能浪费了,洪熙官就废物利用,也练习了护体功法。
现在他已经用虎豹雷音练出了胸腹,再结合太极劲,等于洪熙官有了个加强版的棉花肚。
苗显顺劲猛然向后跃开,扬手示意不打了:“你这是什么功夫?怎么像足了金刚不坏体?”
说罢苗显还舔了舔嘴唇,好像洪熙官变成了散发出奇香的美味食物,他馋着了,正盘算在在哪处下嘴。
洪熙官没有让苗显失望,点了点头:“就是金刚不坏体,还是完整的功法,想学吗?我教你!”
苗显连犹豫都不带打:“只要是金刚不坏体,只要不让我当汉奸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想要什么都答应。”
就差纳头便拜了,洪熙官也没有为难苗显:“只需要出少林寺去组织盐路,物色美玉良材,我打算离开南少林另起炉灶,重新打造一支抗清的力量。”
洪熙官还从腰袋里拿出了一卷事先准备好的书稿递了出来,正是《金刚不坏体》功法。
苗显热切地抢过书稿,马上就翻看了起来,他发现果然跟寺中的残存功法不同,补齐了许多,这下苗显放心了。
打完了,五枚也带着洪文定现了身,她刚才也没离得多远,故意避着不让苗显为难而已。
以五枚的身份,也可以让苗显听命行事,但那样就缺了诚意,须让他放下顾虑,由衷而决。
见到五枚抱着个大胖小子,苗显也瞪出了死鱼眼,指着洪文定吞吞吐吐说不出话来:“这……这……这……”
五枚俏脸一扬:“我儿子,你师侄。”
这时洪文定又开始捣乱了,向洪熙官伸手要抱抱:“爹,骑大马。”
一个小囝,让苗显风中凌乱。
等了一会苗显终于回神,他眼睛滴溜一转就想通了前因后果,这个师侄厉害呀,竟然搞定了公主,实乃非常之人,跟着他混不亏。
苗显嘭地一拍胸脯,向洪熙官承诺:“成,今天开始你是我师叔,我是你师侄,水里火里一句话,没说的。”
看着年轻版的大师兄,洪熙官终于知道苗翠花咋咋乎乎的性格打哪来的了,不这是很显然的遗传嘛。
现在让他脱离少林寺搞一摊还正中下怀,太符合苗显的性子。
对于洪熙官来说也是惠而不费,所付出的不过就是一份完整的金刚不坏体功法,只要有时间,抄就是了。
反正苗显后来也还俗娶妻,即便没有洪熙官苗显也迟早会离开少林寺。
洪熙官甚至猜度苗翠花是苗显为了金刚不坏体搞“试验”的副产品,就是不知道有一天苗显知道五枚布武天下的心愿,会不会心里酸溜溜。
想来也不会,痴人有痴福,原来的轨迹苗显不也混得挺乐呵的嘛,还创出了乾坤点穴大法。
对了,这个也要补上,不然李国邦咋混。
苗显就这么被顺利搞掂,必须的,不然苗翠花打哪来?
为五枚办事苗显哪里会说个不字,就算没有功法,大姐头……不,公主的事情他苗显也得照办。
可即便苗显拍胸脯,洪熙官也得把丑话说在前头:“眼下就只有为数不多的银钱可以用来行事,人是一个也没有。”
五枚却意外地打断了洪熙官的话:“人手还是有的,我从咏春会调一人配合师弟行事。”
说完五枚还朝洪熙官眨眼睛,这是有情况?
当然有情况啦,以苗显这种二十年来母胎单身的实力,不帮他“配”一个老婆,苗翠花就没啦。
洪熙官也是转折了一下才搞明白五枚的意思,也还了个眼色。
苗显显然没有搞懂五枚的意思,还推拒:“师姐,带着个人走江湖不爽利,他的功夫要是不行的话遇敌时还束手束脚的,打也不是,跑也不是。”
洪熙官有办法:“小师叔你一个人管着一堆钱财多累啊,总得有个人给你做账不是,不把钱袋子看紧了,万一到时你弄丢了钱,让你赔也不好,不让你填又不对,还是找个人看住你比较好。”
洪熙官的一通歪理让五枚忍俊不禁,她身上的佛性在消退,母性开始回归,连带着她怀里的洪文定也体会到了娘亲的愉悦,咧开了嘴跟着咯咯笑。
苗显却浑身别扭,还嘟囔上了:“道理也对,就是千万别找个娘们,行走江湖讲究一个气概,跟一个娘们搭伴一点都不豪气。”
他的怨念让弄得五枚白眼一翻,不理臭男人了,带着洪文定去看风景。
南少林的风景还是不错的,青松翠柏俨然,何必独独看两颗歪脖子木头,一高一矮两树桩杵旁边,一下子把南少林的风景拉低了。
南少林之行到此看来挺顺利的,五枚的心情也不错。
也不全顺心,唯一败兴的就是仍然没有找到白眉和冯道德,就算是洪熙官柯南附体也找不出蛛丝马迹。
若干年后眉毛才变白的白眉,此时也许还是浓眉大眼,此外翻遍全寺也找不出俗姓冯的僧人,线索断了。
家贫无外虑,是什么让白眉和冯道德甘心含辛茹苦在啥也没有的南少林藏身如此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