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无用,有些话傅问舟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大哥,知晓你不会听,但我还是建议把官职辞去。”
傅晏修知道母亲急着赶他们走的用意,心里本来还有些愧疚的,这会儿听傅问舟这么说,鼻子里哼出一声。
“二弟还是管好自己吧,既然知道帮不上忙就别瞎操心。”
“傅晏修!”
老夫人将桌子拍的砰砰响。
这次,不等傅问舟发话,温时宁推着他就走,脚下生风似的。
等出了老夫人的院子,才慢慢缓下来。
“二爷。”
温时宁想安慰他,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傅问舟却是道:“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
温时宁愤愤道:“你能给侯府带来荣光时,他们个个捧着你,视你为骄傲,现在你只是龙困浅滩而已,他们就这般拿你不当一回事……”
关于傅问舟的从前,她已经从秦嬷嬷和晋安,还有傅晚儿那里知道了许多。
知道他从前的风光,知道他曾给侯府带来了些什么。
“大哥也不想想,他的官职是如何得来。他若真有本事,早爬上去了,自己做不到又不甘心,还想将妹妹的一生幸福拉来垫脚!他真的太过份了!”
还有老夫人。
在今日之前,温时宁一直觉得老夫人是疼傅问舟的。
许也是真的疼,但疼的很有限,很清醒。
归其原因很简单,在她心里,早已将这个儿子放弃。
在小恩小惠上,她或许是会倾斜傅问舟,有母爱的成分,也有内疚的成分,又或者现实一点来讲,现在给只是暂时哄着傅问舟,等他一走收回便是。
但在大是大非上,她会毫不犹豫地弃他,无论傅晏修是对是错,她都不会真的打压责怪……因为侯府确实要靠他顶立。
这些,温时宁看得懂,也知道不必说出来。
亲情刀,伤人不见血,再疼也只能忍着。
可她心疼傅问舟,恨不能替他去疼。
“反正他们不能这么对你!”
温时宁说着说着,把自己给气哭了。
傅问舟无奈失笑:“温家那样待你,也没见你这般气愤委屈。”
温时宁哽咽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温时宁认真想了想,“从小到大,我从未得到过他们的爱,也从未对他们有任何的付出,更别说带给他们荣耀。我与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便是他们赐了我姓,允许我活着长大。但这份生养之恩,并非是出于亲情,只是自我安慰的一种伪善而已。何况,他们接我回来就是为了偿还,如今我们两不相欠……说起来,我还因祸得福。所以我不曾腆着脸要他们的爱,也不必去憎恨他们生而不养。”
但傅问舟不一样,他是被捧在手心里,然后又被放弃了的。
如果是他不争气倒也罢了,可他是为了国,为了家才成这样的。
温时宁无法感同身受,光想想,就觉得委屈到心碎。
是以,回到临风居后,她再也忍不住的抱着傅问舟哭了一场。
“二爷,你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永远陪着你。”
傅问舟本有些麻木的心,被她轻轻拉扯着痛。
好半天才抬手摸着她的头道:“时宁也别难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也就是说,曾经还是在意的。
从天之骄子跌入泥潭,旁人再唏嘘,也比不过亲人的一个眼神,一句话。
可又能如何?
说出来矫情又伤人,倒不如自己默默咽下的好。
但自从认识温时宁以后,他是真的不在意了。
傅问舟也是后来才意识到,答应娶温时宁,是为救她,更是为了自救。
秦嬷嬷和晋安得知原因后,怔愣了许久。
“老夫人也是无奈……罢了,眼不净为清静,出去走走也好。”
秦嬷嬷说是这么说,背着傅问舟也抹了好一会儿眼泪。
中午,得知事情的傅晚儿也跑来哭了一场。
“明明是大哥大嫂的不对,母亲怎也由着他们这般欺负你……说一千道一万,还是因为我,我若遂了大哥大嫂的意,他们许就满意了。”
傅问舟头疼。
说起来,好像该伤心难过的人是他才对,倒还要掏空心思的安慰大家。
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
他只怕整个侯府搭进去也无济于事……除非他死。
每当这个念头出现时,傅问舟就会想起温时宁的话——不能当逃兵。
他若真遂了那些小人的意,自行了断,做了那懦弱无能的逃兵,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列祖列宗,见那些死去的兄弟们。
再说,还有一个没有长大的温时宁……如何舍弃?
若楚砚改了初心,又该如何?
若安王和温书妍死咬不放……
傅问舟这一思虑,只觉头痛欲裂,服下廖神医留的止疼药后便开始昏昏欲睡。
温时宁想着明日就要出发,走的这样急,得去给奶娘他们说一说。
派去通知廖神医的晋安回来,也说没见着人,廖神医被请进宫给某个贵人诊脉了。
温时宁想着自己得再亲自去一趟。
她去找傅问舟时,傅问舟睡的正沉,秦嬷嬷便作主给她安排了马车,又让晋安和香草陪着。
结果刚出临居风,温时宁就被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拦住。
“大夫人请二夫人过去说几句话。”
温时宁拧眉:“晚些可以吗?”
“大夫人已经等着了,二夫人请吧。”
温时宁心里很不情愿,但毕竟是大嫂,她没法拒绝。
晋安这时已经在外面候着,香草不放心,坚持跟着温时宁。
沈玉娇住的院子有两个临风居那么大,院里还有荷塘假山什么的,布置的极其雅致。
管事的嬷嬷很是客气,让几个丫鬟领着香草去吃东西,再毕恭毕敬地领着温时宁进屋。
沈玉娇换了件新衣,华美的锦缎长裙,裙身以金丝绣成的牡丹花图案,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发髻高高挽起,用一根镶嵌着宝石的金簪固定,簪上垂下的珠串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摆动,发出悦耳的响声。发髻上还插着几朵用珍珠和宝石制成的头花,熠熠生辉,与她的华贵气质相得益彰。
她本慵懒地倚靠着软榻,见温时宁进来,忙起身堆笑。
“弟妹来了。”
温时宁恭敬地喊了声:“大嫂。”
“坐。”
沈玉娇自来熟地拉着她的手,一起坐在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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